在初中毕业后,我本想和同学一起去大城市里打暑期工的。但父母心疼他们的儿子,说:“外面太乱了,打暑期工是很辛苦的,且你又还那么小,你要钱的话,我们可以给你的啊!何必非要出去打什么暑期工······”所以就叫我留在家里帮忙耕种那一亩三分田,那时我也什么好说的,只好遵父母之命,待在家里帮爷爷奶奶干农活。
现在高中都毕业了,所以这次我非和同学一起去广州打暑期工不可。这次父母没有理由再能说服我了,因为我已经长大了。
我随二十来个高中同学去一个比我们高两届,且还在广州读大学的熟人那里当报表抄写员。一开始我们都是很兴奋的遐想着,先好好的赚点钱,然后再一起到省城各处玩玩。可结果不到一个星期,我们二十来个人就先后的分两批走了。因为那熟人把一切能为他所用的花言巧语都用来欺骗我们,且把他自己吹得像马云一样叱咤风云,让人无可理喻的难以忍受。因此,我们便开始怀疑他的能力,直到摸清了他的真伪后,我们对他的这种卑鄙行径忍无可忍。可他竟以为我们像是小学或初中毕业生那样,被他的三言两语一吹嘘就能容易的上他的当,受他的骗。真可笑,只可惜他找错人了。
通过这次初次出门就上当受骗后,我懂得了所谓的熟人,所谓的老乡,在他为他自己的利益着想时,再熟的熟人也会变成熟人中的陌生人或骗子,甚至还不如一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来的可靠。
之后,父母在东莞给我找到了一份在一家中型电子厂的暑期工工作。于是,我又从广州辗转到东莞继续自己的暑期工之旅。
我到工厂办理完入厂手续,领班就带我到员工宿舍给我安排宿舍床铺,并且嘱咐我明天要按时上班后就走了。我有些累的坐下仔细一看一想时,感觉住在这样的宿舍多少是有点害怕的。因为在这破旧的宿舍里,有门但没带锁,有窗户但没有装上玻璃窗,有风扇却转不动而等于没有,有电灯却是好一只灯泡坏一只灯泡的,地面有点儿黑有点儿潮湿。再走到走廊找扫帚时,看见的竟满地都是痰渍,甚至还能闻到一丝微微使人作呕的怪味。在楼道口的浴室和厕所都是公共的,因为这栋员工宿舍楼是九十年代的建筑,所以每间宿舍都没有独立的浴室和卫生间。而公共的浴室既是用来冲凉的,也是用来当厕所用的,那恶心之程度是无法言谈的。
我的工作是在一间大车间里的流水线上组装小型电动剃须刀,每天工作十二小时,分为中午、下午和晚上的三个时间段,每个时间段各四个小时,工资是按一小时六元钱算的。
刚开始我感到的不是辛苦,而是孤独寂寞。因为来这里打暑期工的都是初中未毕业或刚毕业的小孩子,跟他们谈点正经事儿,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巧的是,那时我的一位好友正好还没有找到暑期工而在家闲着。所以当他问我有没有暑假工介绍时,我一开口就说这里还要招人。因为工厂时刻都在招人。我就耐心地把这不是给人住的住宿环境和十二小时的上班强度如实的告诉了他,他听了后,说这个不问题,。所以最终我通过我们这条流水线的拉长把好友给介绍来了,因为我跟我们流水线的拉长已混得有三分熟。
好友的到来了去了我的无数苦闷和孤独,我也总算可以安下心来打工赚点零花钱了。
我跟一个广西人混得特熟,他也是来这里打暑期工的。他个儿较高,头发又长又黄的,我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他又死活不肯告诉我,所以我就信手拈来的给他取了一绰号叫阿毛。我在工作间隙无聊时,就是喜欢去招惹他,所以我们在一起时总是打打闹闹的。
有一次,我觉得他们几个很奇怪,他们嘴里总是时不时地吐出一团像毛毛虫的东西来。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吃的是槟榔。在此之前,我连听都没听过有槟榔这玩意,所以就更不可能吃过这怪东西了。自当他们给我尝个一个槟榔后,我也就毫无理由的喜欢上了嚼槟榔。他们不给我吃,我就去抢他们的槟榔吃。把槟榔的味道吸完后,再很过瘾的把这毛毛虫的东西吐出来。
他的哥哥就在这里打工,他跟他的哥哥之间总爱彼此招惹不断,在车间里不是吵吵闹闹就是你追我赶的。不过,我是挺羡慕他们兄弟俩的,但又替他们感到担忧,没大没小的,从未正经过。而作为家族中长子的我,是不会让弟弟妹妹们在自己面前没大没小的胡闹,还得让他们必须叫我哥,不准叫我小名。
有时在工作期间,我和好友聊得入神了。这时坐在我们对面工位,狡猾的老鬼大叔就会偷偷地把他要做的货都端给我们俩干,好在有旁人提醒我们。为了报复他,我们就会趁他去厕所抽烟不在的空挡,把轮到我们做的货都端到他的工位上。因为他这人不仅狡猾得很,而且人品也差得丢人,所以就怪不得周边的人都很讨厌他。忽然多出了这许多货,他当然知道是我们两个干的好事,但也只好故作浑然不知的样子继续做着分内的活。
我觉得很纳闷的是,为什么一听到有人说牛魔王来了大伙就勤快得令我直叫假。我心下想:“到底是哪个家伙盗用了牛魔王这一美名?竟如此威风潇洒!”经一番打听后。不觉有些恐惧的想:“原来车间主管就是令人掉朱颜的牛魔王啊!此许人物不好惹,最好见而避之”。当他来我们这条流水线视察时,我斜视了他一会。我私底下暗暗叹道:“哇!果然名不虚传!”他高大得很,脸上挂满了沉甸甸的赘肉。从他上嘴唇的那道依稀还能看到的疤痕,就知道他是裂唇来的,鼻子又大又扁。这样一来,能不叫他牛魔王吗?因为都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称呼适合他了?牛魔王外表长得却实有七分难看三分吓人,但他也不会对我们严得过分骂得无理。
早在还读高三时,我就经常听到有同学讲三国里的许多英雄的风流故事。不知道是他们太会讲故事了,还是《三国演义》的确那是么精彩,反正已经闹得我对三国里还不知道的故事很期待了。于是我就去买了一本《三国演义》在现在工作之余看。而好友则从家里带来一本《三国志》来看,因为他是文科生,且对历史很感兴趣。
有时我一看竟入了迷,不知道错过了多少次午休时间,所以在上班时总是打盹。特别是我在晚上十二点左右舍友们都还没有回来的时候,自己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三国看到了于吉和关羽死后魂魄杀人的情节时,真的把我给吓死了。因为我从小就不敢看鬼片和恐怖片,也很怕听见什么鬼故事。
老是问我问题的是阿杰。有一次,晚上下班前半个小时,我们整个大车间几百号人全都在,聊天的聊天,玩手机的玩手机,卿卿我我的卿卿我我,热闹的乱成一片。这都是因为主管牛魔王和流水线的拉长们都回去了所造成的现象。他们只留下一个看管车间门的看门狗把门锁着,所以我们只能准时下班。
阿杰这时候就莫名其妙的坐在我身边说:“阿松,我问你一个问题啊!你说我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不由被他给问懵了,心想:“纳闷,纳闷,阿杰他变性了吗?还是话中有话呢?还是想戏弄我呢?”猜测不已的我只好嬉皮笑脸地说:“你当然是女的啦!”
他丧气的说:“哎哟!连你都说我是女的了!这下可了不得了!你知道吗?刚才我坐在旁边的一个重庆女孩子说我没有喉结,是女人来的。以前我没有在意有没有长有喉结这事,现在被她一说,我就开始留意了。我看见你们都是有喉结的,而我却没有,所以我怀疑我自己不会真的是女人吧”。
我惊讶的反问道:“不会吧!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可把话又说回来,那我为什么又长着那该死的东西呢?我真想把它给割了!”阿杰埋怨道”。
“哈哈!阿杰你怎么那么笨的?有些男人本身就是没有喉结的啊!我都不想有那么难看的喉结呢!你怎么把人家的玩笑话给当真了呢?”我捧腹大笑的说。。
“哦!原来她是在跟我开玩笑啊。”阿杰终于放心的说。
“对了,那我再问你一下。我怎么每天用衣撑挂衣服时,衣服总是挂不到晾晒杆上去的?”他惭愧的问我道。
“那你有没有近视啊?”我随口地问道。
“没有!”他很肯定地说。
“那你是不是站在衣服的正下方用衣撑往晾晒杆上挂衣服?”我耐心地问道。
他不解道:“是啊!怎么了?”
我又耐心跟他说:“那就是了,你站在衣服的正下方你怎么看得清衣架钩子有没有挂在晒衣杆上啊!以后你晒衣服时,就别站在衣服的正下方了,知道吗?斜着挂就能挂上去的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他恍然大悟道。
从那以后,当他手痛脚痛什么痛的时候,他就会习惯性的把我当成医生来咨询,到后来他就连他****的隐私事都毫无保留地问我该怎么解决了。
我觉得最有趣的是,一个坐在我隔壁工位的云南女子,大概二十一二岁的样子吧。而刚好有一个调皮小鬼坐在她身旁的工位上工作。那调皮小鬼是把吹牛当饭吃的,所以他的那张嘴永远都是安静不下来的。我们每每听见当他不经意地对着云南女子说到带妈字的话时。那云南女子听了后,都会突然的由规矩的姑娘家暴怒成一头母老虎。用云南方言狂骂那调皮小鬼。那调皮小鬼被冤枉地满肚子委屈而不甘心的向她解释。这一解释,那带有妈字的话一不小心又说了好几遍。已经忍无可忍的云南女子力大无比的一把推过去,就把小鬼从椅子上直接推倒在地上。即使是这样痛快人心,但云南女子还是怒不可遏的继续向小鬼骂着。而那调皮小鬼像女孩子撒娇似的坐在地上,不停的做着徒劳无功的解释。至于那云南女子骂什么,我们也听不懂。至于我们说什么,她也听不懂。因为她不懂普通话,只听得懂普通话里的‘妈’字,且她知道只要带‘妈’字的话都是骂人的脏话。所以只要她一听到她不认识的人,在她面前对她说带妈字的话时,她就会本能地想到你这是在骂我,往往这时她便会不顾一切的臭骂你一顿不可。若你还顶撞她的话,她就会毫不客气地跟你厮打一场。如果你不带‘妈’字的对着她骂,就算是你把她骂到口干舌燥,她也是不会理你的。
因为我和好友的工作效率高,所以有比较多的空闲时间。这时候的我最爱看与我面对面的,且在另一条流水线上工作的女孩。听说她是初中刚毕业,也是来这里打暑假工的。大半情况下,她都是低着头认真的在工作。有偶尔她也会抬头向四周看一看,所以有好几次她抬头向四周看时,不经意间与我正好对视上了。每到这时我都会用万分之一秒的时间把视线移开的。我也知道,老这样对人家良家女孩放电是很不道德的。但这怎么能怪我呢?在我周边的女人,不是成熟到了不能再成熟的大姐,就是上了年纪的阿姨。而不知就里的她又怎么会知道,我一直在偷偷地欣赏她那白白嫩嫩的肌肤,可可爱爱的脸蛋,黑黑长长的马尾辫,甜甜蜜蜜的笑容,温温柔柔的声音和洁洁白白的牙齿呢!
我和好友辛辛苦苦地坚持了一个多月后,谁能料到那工厂突然的就没有了订单,所以我们总是不用上班。但他们既不发工资给我们,也不让我们辞工,就这样一直拖耗着我们,让我们感到很是心烦意乱。因为东莞这地方除了工厂还是工厂,在周边又没有什么好去处,而我们身上也没钱。
其实真正让感到难受的是,这里最欢迎我的是疾病。由最初的小感冒,到发烧,再到牙痛,再到最后的百日咳。在疾病的折磨与高考失利的双重压力之下,那种痛苦那种难受把我推到了崩溃的边缘,也给我留下了一道永远的伤疤。
这样的日子,我们实在无法承受下去了。最后我们好不容易的找到了一个好借口,终于辞了职,拿到了人生的第一笔工资,结束了此次暑期工之旅。
通过这两次的暑假工工作经历,我获得了没有永远不会变的熟人和健康才是真正的本钱的人生经验。
写于2012.8.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