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郡主,可大安?”苏念瑾和姚纤纤惊魂未定,马车旁侧的婢女们便急急问道。
“保护郡主!”负责保护车队的侍卫们同时拔出腰间的长剑,训练有素的围在马车的周围,警惕的向四下张望着。
四周突然喊杀声震天,衣饰普通且杂乱的蒙面匪众从暗处现身,手持长枪、斧子,甚至还有些简陋的木棒之类的低劣武器,齐刷刷的向车队所在的位置袭来。
短兵相接中,众将们逐渐发现,对方实力并不强,攻击也可以说是毫无章法,不过人数实在太多,倒也使护卫们疲于应付。
苏念瑾眉间一拧,迅速从案几下抽出自己的短鞭,小心的掀起车帘,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
姚纤纤虽没有武功,却早已警觉的举起了车内所设的案几,护住了头部和胸口,再凭借过人的六识,也能辨别武器飞来的方向,及时闪身躲开。
“冲啊!兄弟们,冲啊!”漫天的喊杀声仍在源源不绝的涌来。
苏念瑾眸光一转,发现那些不知来路的人都会下意识的看往一块巨石后面,仿佛在接收什么指示一般。她攥紧手中的短鞭,倏地撩开车帘,运起轻功,朝那巨石的方向掠去。
“郡主!”众将见苏念瑾出手了,都是一慌。虽然早就依稀听说这民间的郡主会武功,可是,没人见过她武功路数究竟如何,若是不小心落在敌人手里,不是给他们这些护卫找麻烦吗?
当下,侍卫们分成两拨,一路保护姚纤纤所在的马车,另一路则逐渐偏离了防守的重心,尽力去掩护苏念瑾。
向车队发起攻击的人群见苏念瑾突然有异动,也是出乎意料,脚下赶忙向那个隐蔽的巨石所在处跟进。
可是,来不及了。
护卫们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纤丽的身姿在空中几个飞旋,躲开了重重明枪暗箭,苏念瑾只身深入敌后,跃到了那个山坡上,向那巨石后定睛一看,竟是一个坐在木质轮椅上的白发苍苍的老人。她来不及多想,手起鞭落,环住了他的脖子,勒紧,冷声道:“让他们住手!”
那老人一张皱纹密布的容长脸上并不见慌乱,他看着苏念瑾,微微凹陷的面颊竟拱起一个微笑,缓声问道:“郡主娘娘,难道见不到吗?此时进,或可保身,退,则必死无疑。老朽虽腿不能行,眼却雪亮,断不会行这等愚昧之事。”
“你们究竟是何人指派?目的为何?”苏念瑾见他不肯妥协,手中的鞭子又加重了几分力道,质问道。
“哈哈,何人指派?”脸色蜡黄的老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干笑了几声,低浅而愤懑的回道:“郡主娘娘,果真是不知这民间疾苦,还是对这遍地的枯骨视而不见,对这大地的哀声充耳不闻?”
这话到后面,老人脖颈处的经脉悉数突起,声调微扬,已有了几分谴责的意味。
苏念瑾微微皱了皱眉头,似有了些眉目,便追问道:“王上不是已经拨了银两去赈灾?再者,便是灾民仍水深火热,也唯有官府方可解决此事,又与我等何干?”
老人瘦削的脸上,一双刚直的眼睛无力的垂了下来,他双手扶着孱弱的膝盖,叹息道:“若非走投无路,我等亦不会冒犯郡主娘娘,可,王上虽拨了银两,却派人到处大肆收缴粮草。平民百姓便是手中有了财物,也无处去换粮食啊!王上既要把我们这些草民往绝路上逼,除了向有粮的人抢粮,已别无他法了……”
手上的鞭子稍稍放松了一些,苏念瑾柔缓了语气,淡淡说道:“我们,不过是余下些路上救急的干粮罢了,你们便夺了我们的食粮,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还添了这许多的死伤……”
她说着,余光瞟了一眼下面已经逐渐被护卫们控制住的打斗。
“郡主娘娘无味的话不必多说,宫中府中,事无巨细,郡主娘娘哪能知道百姓们三餐不济,易子而食的惨状?我等青壮,便是身死,亦要为妇孺老弱挡下那天边的毒日和汹涌的洪涝!”那老人双手一握,眼中瞬间有了一种视死如归的豪气。猝不及防间,他一手从坐垫下抽出一把匕首,另一只手拽住苏念瑾绕在他脖子上的短鞭,猛的一拽——
由于惯性,苏念瑾的身体突然向前一倾,而那老人所坐的轮椅也向她滑动,眼看,他手中的刀尖就要捅进苏念瑾腹中——
苏念瑾万没想到他还有垂死挣扎这一手,说时迟那时快,她慌忙松开手中的短鞭,就势向一旁斜过身,避开了那老者拼尽全力的一刺。伴随着衣袂破空的声音,她在空中调整了一下重心,极轻巧敏捷的退开几步,稳稳站住。
料那老人本是想挟持了苏念瑾,以此威胁众将士停手,乖乖交出钱粮。怎料到,竟被她躲开了。他原本就蜡黄的脸色,已变的有些灰白。带着懊丧,带着不甘,他扔掉了手中的匕首,一拳砸在轮椅上。
这时已有了几个身手矫捷的将士跟了上来,他们一见到那老人,铮铮铮几声轻响,几把长剑同时架在了那老人的脖子上。
苏念瑾示意他们把他押出去,又温婉的对那老人说了一句:“大伯,有劳相送了!”
老人斜睨了她一眼,自是没有回答。
护卫们推着轮椅慢慢走出时,那些袭击车队的不速之客们一愣,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仲叔!仲叔!”
“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快放了仲叔!”
那些衣衫破旧的青年,虽不敢冒然反击,口中却还是不满的大声叫嚷着。
这主谋既已被擒住,剩下的喽啰们也只有虚张声势的胆略。
苏念瑾没有理会他们,径自跃上了马车,见姚纤纤没事,松了一口气后,便雷厉风行的扬声吩咐道:“前行!”
众侍卫把捆绑住的仲叔扔上马背,身手迅捷的上了马,片刻也不敢耽误的疾驰而去。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仲叔所伏的马背离苏念瑾和姚纤纤所在的马车很近。
苏念瑾用手指蘸了蘸杯中的淡酒,在桌上写下了一个“粮”字,抬眸瞄了姚纤纤一眼。见她会意,苏念瑾樱唇一勾,故意朗声说道:“王上的粮车,过几日便要过渭河了。与浩王朝相毗邻的边境向来不平静,这下,王上不知是不是有心挑起两国的战事了。”
姚纤纤挑了挑黛眉,也把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波澜不惊的答道:“你过虑了。若是王上真要与浩王开战,也无需多此一举,令我等前去和亲了。更何况,这渭河上游,有一处天险,常有盗贼出没,这其间,仍诸多变数呢……”
她们说话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恰好可以让趴在马背上的仲叔听见。他有些浑浊的瞳孔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