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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论五 连珠(4)

臣闻积实虽微,必动於物;崇虚虽广,不能移心。是以都人冶容,不悦西施之影。乘马班如,不辍太山之阴。美女之影,不惑荒淫之人;高山之阴,不止不进之马。虚实之验在兹也。善曰:冶容,已见陆机乐府诗。《潜夫论》曰:夫图西施、毛嫱,可说於心,而不若丑妻陋妾,而可御於前也。《周易》曰:乘马班如。王肃曰:班如,盘桓不进也。《吕氏春秋》曰:审堂下之阴,而知日月之行。高诱曰:阴晷影之候也。

臣闻应物有方,居难则易;藏器在身,所乏者时。是以充堂之芳,非幽兰所难;绕梁之音,实萦弦所思。此章言贤明有才,不遇知者,所以自古为难。芬芳之气罕有,而幽兰丰其气,才明之术所希,而贤人怀其术。然则萦曲之弦,无绕梁以尽妙,不世之姿,寡明时以取穷。善曰:刘云萦曲之弦,谓弦被萦曲而不申者也。言萦曲之弦,思绕梁以尽妙,以喻藏器之士,候明时以效绩。郑玄《论语注》曰:方,常也。何休《公羊传》曰:充,满也。《周易》曰:君子藏器於身。尸子曰:绕梁之鸣,许史鼓之,非不乐也。墨子以为伤义,是弗听也。

臣闻智周通塞,不为时穷;才经夷险,不为世屈。是以凌飙之羽,不求反风;耀夜之目,不思倒日。鸢鹊能飞,不假风力。鸱鸮夜见,岂藉还曜?此与圣人通塞而不穷,夷险而不屈,何以异哉?善曰:《庄子》曰:鹊巢於高榆之颠,巢折,凌风而起。《淮南子》曰:鸱鸺夜撮蚤;察毫末。昼出,瞑目而不见丘山。言殊性也。高诱曰:鸱鸺谓之老菟。鸺音休。蚤音爪。

臣闻忠臣率志,不谋其报;贞士发愤,期在明贤。是以柳庄黜殡,非贪瓜衍之赏;禽息碎首,岂要先茅之田?夫黜尸以明谏,触车以进贤,并发之於忠诚,岂有求而然哉!善曰:《韩诗外传》曰:昔卫大夫史鱼病且死,谓其子曰:我数言蘧伯玉之贤,而不能进,弥子瑕不肖,而不能退。死不当居丧正堂,殡我於室足矣。卫君问其故,子以父言闻於君。乃召蘧伯玉而贵之,弥子瑕退之。徙殡於正堂,成礼而后去。可谓生以身谏,死以尸谏。然经籍唯有史鱼黜殡,非是柳庄,岂为书典散亡,而或陆氏谬也。《左氏传》曰:晋侯赏桓子狄臣千室,亦赏士伯以瓜衍之县。曰:吾获狄土,子之功。微子,吾丧伯氏矣。《韩诗外传》曰:禽息,秦人,知百里奚之贤,荐之於穆公。为私,而加刑焉。公后知百里之贤,乃召禽息谢之。禽息对曰:臣闻忠臣进贤不私显,烈士忧国不丧志。奚陷刑,臣之罪也。乃对使者以首触楹而死,以上卿之礼葬之。《论衡》曰:传言禽息荐百里奚,缪公出,当门仆头碎首,以达其友。应劭《汉书注》曰:缪公出,当车以头击门。而刘云触车,未详其旨。《左氏传》曰:襄公以再命命先茅之县赏胥臣,曰:举却缺,子之功也。杜预曰:先茅绝后,故取其县以赏胥臣也。

臣闻利眼临云,不能垂照;朗璞蒙垢,不能吐辉。是以明哲之君,时有蔽壅之累;俊乂之臣,屡抱后时之悲。言谗人在朝,君臣否隔。明君时有蔽壅,喻利眼临云而息照。俊乂后时而屡叹,喻朗玉蒙垢而掩辉。善曰:《论衡》曰:日月,犹人之有目。任子云:日月,天下眼目,而人不知德。《抱朴子》云:日月之蚀,乃至於尽。天何为当故坏其眼目,以行谴人乎?《尸子》曰:郑人谓玉未理者为璞。

臣闻郁烈之芳,出於委灰,繁会之音,生於绝弦。是以贞女要名於没世,烈士赴节於当年。香以燔质而发芳,弦以特绝而流响。喻贞女没身而誉立,烈士效节而名彰也。善曰:《上林赋》曰:酷烈淑郁。王逸《楚辞注》曰:委,弃也。《楚辞》曰:五音纷其繁会。

臣闻良宰谋朝,不必借威;贞臣卫主,脩身则足。是以三晋之强,屈於齐堂之俎;千乘之势,弱於阳门之哭。晏婴立威於樽俎,子罕恸哭於介夫,终使晋人辍谋,齐宋不挠。良宰贞臣,有效於斯者也。善曰:《晏子春秋》曰:晋平公使范昭观齐国政。景公觞之。范昭起曰:原得君之樽为寿。公命左右酌樽以献,晏子命撤去之。范昭不悦而起舞,顾太师曰:为我奏成周之乐。太师曰:盲臣不习也。范昭归谓平公曰:齐未可并。吾欲试其君,晏子知之。吾欲犯其乐,太师知之。於是辍伐齐谋。孔子闻曰:善。不出樽俎之间,而折冲千里之外,晏子之谓也。《礼记》曰:晋人之觇宋者,反报於晋侯曰:阳门之介夫死,而子罕哭之哀,而人说,殆不可伐也。孔子闻之曰:善哉觇国乎!《史记》曰:韩哀侯、魏武侯、赵敬侯共灭晋,三分其地,故曰三晋。陆氏从后通言尔,非谓平公之日,已有三晋之名也。

臣闻赴曲之音,洪细入韵;蹈节之容,俯仰依咏。是以言苟適事,精粗可施;士苟適道,修短可命。此言取其正事而已,岂复系门阀乎?娄敬一言,汉以迁都;丑女暂说,齐以为后。亦犹鼓缶而会时,摇头而韵曲也。善曰:高诱《吕氏春秋注》曰:適中適也。

臣闻因云洒润,则芬泽易流;乘风载响,则音徽自远。是以德教俟物而济,荣名缘时而显。此言物有因而易彰也。善曰:乘,犹因也。孔安国《尚书传》曰:载,行也。孙卿曰:吾尝顺风而呼,声非加疾,而闻者彰。君子生非异也,善假於物也。

臣闻览影偶质,不能解独;指迹慕远,无救於迟。是以循虚器者,非应物之具;玩空言者,非致治之机。此言为事非虚,立功须实。故三章设而汉隆,玄言流而晋灭,此其验也。

臣闻钻燧吐火,以续汤谷之晷;挥翮生风,而继飞廉之功。是以物有微而毗著,事有琐而助洪。物有小而益大,不可忽也。若缇萦献书而除肉刑,此其例也。善曰:《论语》宰予曰:钻燧改火。《楚辞》曰:后飞廉使奔属。王逸曰:飞廉,风伯也。

臣闻春风朝煦,萧艾蒙其温;秋霜宵坠,芝蕙被其凉。是故威以齐物为肃,德以普济为弘。《春秋》不以善恶殊其彫荣,人君不以贵贱革其赏罚。故《诗》云: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也。善曰:薛君《韩诗章句》曰:煦,暖也。

臣闻巧尽於器,习数则贯;道击於神,人亡则灭。是以轮匠肆目,不乏奚仲之妙;瞽叟清耳,而无伶伦之察。此言事在外则易致,妙在内则难精。奚仲巧见於器,故轮工能继其致也。伶伦妙在其神,故乐人不传其术也。善曰:杜预《左氏传注》曰:肆,极也。《世本》曰:奚仲作车。《尸子》曰:造车者,奚仲也。伶伦,已见上文。

臣闻性之所期,贵贱同量;理之所极,卑高一归。是以淮月禀水,不能加凉;晞日引火,不必增辉。言物虽贵贱殊流,高卑异级,至其极也,殊涂共归。虽方诸禀水於月,而不加於水之凉;阳燧取火於日,不加於火之辉也。善曰:《周礼》曰:司烜氏,掌以夫遂取明火於日,以鉴取明水於月,以共祭祀之明{文皿}明烛共明水。郑玄曰:夫遂,阳燧也。鉴,镜属也。取水者,世谓之方诸。郑司农曰:夫,发声也。明齍,谓以明水涤涤粢盛黍稷。烜音毁。

臣闻绝节高唱,非凡耳所悲;肆义芳讯,非庸听所善。是以南荆有寡和之歌,东野有不释之辩。商鞅言帝王之术,而孝公以之睡,此其义也。善曰:孔安国《尚书传》曰:肆,陈也。《宋玉集》楚襄王问於宋玉曰:先生有遗行欤?宋玉对曰:唯,然,有之。客有歌於郢中者,其始曰下俚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既而阳春白雪,含商吐角,绝节赴曲,国中唱而和之者弥寡。《吕氏春秋》曰:孔子行於东野,马逸,食野人稼,野人留其马。子贡说而请之,野人终不听。於是鄙人马圉乃复往说曰:子耕东海,至於西海,吾马何得不食子苗?野人大悦,解马还之。

臣闻寻烟染芬,薰息犹芳,徵音录响,操终则绝。何则?垂於世者可继,止乎身者难结。是以玄晏之风恒存,动神之化已灭。周孔以礼乐训世,故其迹可寻。倪惠以坚白为辞,故其辩难继。是以唐虞远而淳风流存,苏张近而解环易绝也。善曰:《字书》曰:薰,火烟上出也。曹植《魏德论》曰:玄晏之化,丰洽之政。《尚书》益曰:至諴感神。

臣闻讬闇藏形,不为巧密;倚智隐情,不足自匿。是以重光发藻,寻虚捕景;大人贞观,探心昭忒。善曰:日月发辉,既寻虚而捕影。欲藏形而讬暗,岂得施其巧密乎?以喻圣人正见,既探心而明惑,欲隐情而倚智,岂足自匿其事乎?善曰:《邓析子》曰:藏形匿影。《鬼谷子》曰:藏形其有欲也,不能隐其情。重光,日也。《尚书·五行传》曰:明王践位,则日俪其精,重光以见吉祥。《说文》曰:捕,取也。《思玄赋》曰:朝贞观而夕化。应劭曰:贞,正也。《易》曰:天地之道,贞观者也。仲长子《昌言》曰:探心测意,世加甚焉。

臣闻披云看霄,则天文清;澄风观水,则川流平。是以四族放而唐劭,二臣诛而楚宁。凶邪乱正,亦由浮云蔽天。疾风激水,故舜流四凶而朝穆穆。楚戮费鄢而王道洽也。善曰:《尚书》舜流共工于幽州,放欢兜于崇山,窜三苗於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小雅》曰:劭,美也。二臣,费无极与鄢将师也,已见李萧远《运命论》。

臣闻音以比耳为美,色以悦目为欢。是以众听所倾,非假百里之操;万夫婉娈,非俟西子之颜。故圣人随世以擢佐,明主因时而命官。物之企竞,由乎不足。政之不治,才不合时故也。心苟目足,不假美女之丽;用会其朝,不劳稷契之贤矣。善曰:杨雄《答客难》曰:工声调於比耳。张衡《舞赋》曰:既娱心以悦目。《孟子》曰:西子蒙不洁,则人皆掩鼻而过之。赵岐曰:西子,古好女西施也。

臣闻出乎身者,非假物所隆;牵乎时者,非克己所勖。是以利尽万物,不能叡童昏之心;德表生民,不能救栖遑之辱。善曰:下愚由性,非假物所移;弊俗系时,非克己能正。是以放勋化被四表,不革丹朱之心;仲尼德冠生人,不救栖遑之辱。善曰:汉刘向上疏曰:虽有尧舜之圣,不能化丹朱。《答宾戏》曰:圣哲之洽,栖栖遑遑。孔席不暖,墨突不黔。

臣闻动循定检,天有可察;应无常节,身或难昭。是以望景揆日,盈数可期;抚臆论心,有时而谬。检,谓定检,不澜漫也。此言晷景有节,尺圭可以知其数;深情难测,渊识不能知其心。故光武蔽於庞萌,魏武失之张邈。善曰:赵岐《孟子章指》曰:言循性守故,天道可知。妄改常心,乖性命之指。《苍颉篇》曰:检,法度也。

臣闻倾耳求音,眡优听苦;澄心徇物,形逸神劳。是以天殊其数,虽同方不能分其慼;理塞其通,则并质不能共其休。耳之与目,同在於身。而苦乐有殊,不能相救。良由造化隔其通,七窍理其用也。善曰:《庄子》曰:弃生以徇物。又曰: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犹百官众技,皆有所长,时有所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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