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历朝的皇宫整体布局是一个又一个院落,由曲折迂回的巷子连接,冷宫所在位置却是被一条长巷隔在象征权势的各个院落的另一边。
在这一边,有焚烧东西的大熔炉,有无需去前面服侍的宫女太监的住所,他们专门干些粗活,扫地,打理花草,擦洗大殿,有洗衣院,它们处在皇宫的深部。
从冷宫走出来,走过一条狭长,被树木阴影遮蔽的泥土路后再穿过一个有假山和水井且无人居住的荒弃院落,再过一片树林,绕出围墙进入一条曲折的巷子,拐过几个弯方能到达隔着权势的那条长巷。
那长巷便似隔着天与地两个不同世界的巨大鸿沟,一边是繁华庄伟,一边是冷清落魄,不过自然也不完全如此。
事实上,冷宫所处的这一边还被分成俩部分,那另一边有大片果园竹林,有入宫候选的宫女和受选后经受指导的秀女院落,每三年举办一次,入选者从十四岁到十八岁不等。晨雨出生后尚未举办过,她倒是去看过一次秀女所住的地方。
门窗被关,院子无人打扫,落满枯叶尘土,可供多人睡觉的炕上落着灰尘,上面的被褥卷成一团放在床角。似乎每半个月会有人来开门放气,除此之外只会让人想到风卷尘沙的荒凉。
晨雨自然没有越过那条隔着权势的长巷。
她的轻功虽然到了一定程度,但还不足以随意在皇宫游荡。
正闲逛着,她听到两人快速的脚步声敲击在地砖上,身子轻轻侧移,明明是很轻巧随意的动作,但看上去却有种飘忽感,人已巧妙的掩藏在杂乱的植物间,脱离了来人视线可及之处。
她依然闲散的走着,手里甩着一根树枝,自然而然的挥出漓镜剑法的第一式、水起。
轻巧而灵变的招式,挥舞间可听到树枝破空之声。不过若要论练剑法的话,晨雨就算练也绝对不想练漓镜创的流云剑法,所以她认识了漓镜两百多年,看他练剑次数无数,却从未学过一次。就连清之观看的时候也懒懒的说了一句‘这套剑法完全就是只适合能成为宗师级别的人练的嘛。’
漓镜所创的剑法只有像他这种天分与心性的人能练好。
这个国家的皇帝所承担的事物已经够沉重,他的心性已经够坚韧,然而即便如此,和漓镜相比却仍只会给人清淡感,漓镜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所背负的觉悟,付出的心血以及承担的执念并非一般人可比,所以他本身才会如出鞘的宝剑一样笔直而锋利。而他倾注了太多的执念和心力在这套流云剑中,花了几十年的时间修正,达到能将他自身全部的才华用剑法淋漓尽致表现出来的程度,也正因为如此,这剑法并不适合每个人,再加上这套流云剑讲求的就是用剑之人的灵巧与应变能力,由于它过于注重使用之人本身的灵活机智,它虽然能化解任何剑招却偏偏不适合任何人,对大多数人来说,或者对晨雨来说,他的剑法完全就是耍着玩的,根本不能用来对付人,清之的描述倒是极其恰当的说出了漓镜剑法的本质。
显然这样的剑法不适合教给欣怡她们,练了也只是白费时间而已,可是她除了漓镜的剑法还真的不知道其他剑法。
闲散的想着,晨雨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她记得当时清之说完后还不忘反过来问她‘啊,晨雨,你是不是想学剑法啊,怎么,觉得在我们之中最弱很惭愧,终于决定奋起直追了吗?’真是将他除懒散之外难得了不起的发言给一下子浪费了。
自己怎么回答的来着,哦‘我又不用和人打架,要那么厉害干什么?’
本以为他会反过来说她如此懒还说的如此堂而皇之,结果他却是邪邪一笑道‘也许有一天你就要和我打呢。’他说的邪气又神秘。
晨雨忍不住眉毛一挑,问道‘为了什么?’
清之却是凑过来,神秘一笑‘你猜。’
晨雨耸耸肩‘显然,我没有同性恋倾向,不需要和你抢夺恋人。’
清之听闻,哈哈大笑了起来。站起来拍晨雨的背道‘既然不想练剑就一起出去玩吧。’
‘阿娜达出去做任务了,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去岂不是会阻碍你桃花绽放吗?’
‘不必在意不必在意,别人不会因为你在我身边而惭愧的不敢靠近。’
‘真不好意思,我不够漂亮。’
‘勉强....’说完,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耸耸肩,晨雨跟着清之出去了。
恩?
正随意的想着,晨雨眉毛忽的一挑,竖起了耳朵。
靠近的脚步声听起来怎么好像刻意要保持身形稳当却又想要越快越好。
她稍稍用了点心,精神集中在此刻在长巷中移动的两人身上。
脚步声敲击在地砖上,谨慎又迅速,显然是随时提防着需要猛停下来又不露刚才快速移动痕迹的走法。
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形容来着?
哦,若是非常想要逃离一个人又不能让别人觉察出来,便该是如此。
晨雨闲闲的想着。
这种基本不见人影,远离阴谋的地方怎么还会有这种脚步声呢?
恩?晨雨兴起,莫非是突然冒出一个阴冷难惹的家伙,却没事找事的往这种偏僻的地方绕,所以便有了想脚底抹油,要多远离多远的奴才?那么大概对方和他们不同,正在慢慢靠近,那应该不远。
晨雨忽然精神高涨,倒真想看看这个阴冷难缠的家伙是什么人,能让人觉得想溜又不敢大跑。
她向周围一扫,轻轻跃上树去。不一会,两个身影从通往长巷那边的出入口走出,进入她的视线。
那是两个太监,他们迅速左右一扫,见没人,松了口气,脸上恢复轻松的表情,立刻变得满足,以巧妙的姿势抱着的一包东西被拿到胸前,两人快速向幽冷荒僻的地方移去。
诶?居然不是看后面,他们提防的是不被人看见吗?
脸上满足的笑容并没有阴邪之气,显然也不是做了什么缺德事,得了赏准备来这查看偷笑一番。
这两个人.....
若要是谈了恋爱,被心爱之人送了礼物的人想要找个僻静的地方大笑倒是也可能,不过这样不该是两个人都满足嘛。
晨雨想了想,微笑,跃下树,悄无声息的跟了去。
她现在是小孩,能力也和本体差了一大截,要做的事更无需她刻意培植势力,不过去偷听偷听,看看情况倒是她此时的其中一项乐趣。
两人选了处相对宽敞的地方坐下,周围是细小的树木,树叶稀稀落落,他们所坐的地方铺着灰白的石板,石板向森林深处延伸,但并未很好的连接成路。大概是当初铺路的人干着干着突然因某个原因停下了。
事实上,晨雨觉得这个天历朝的皇宫确实布局很浪费,比如有冷宫的这一边,很多地方是杂草树木,无人打理,地面也是泥泞,就好像这里便是为了荒弃而存在似的。晨雨环视周围,见一处一米多高的草丛堆适合躲藏,靠了过去,可惜只能看到其中一人的背影,另一人刚好处在拐角处,还被一堆不知名的植物挡住身影。
两人坐好,这才将手里遮遮掩掩抱着的东西拿出来,晨雨躲在低矮的草丛后看去。
肉?
被牛皮纸包着,还冒着热气,摊放在地上的显然是一只烤的发黄的烤鸡,看上去还很美味,晨雨闻了闻,非常香的味道飘来,看来做这鸡的人的手艺很不错啊。她都忍不住流口水了。
原来如此,他们搞的如此神秘,是因为偷了只鸡。
宫里的太监宫女自然不可能想吃什么吃什么,还不能出宫,他们嘴馋倒也正常。
一如此想,晨雨就想到了宫外,她在宫里待得也是够久了(虽然只有一年半而已,但她一向随意,除了做任务以外向来是到处跑,不过她耐心好,虽然向往,倒也不在意。),只是不知宫外又是怎样的天地,有什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