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北斗送傅千山进入梦乡,自己却是难以入眠。
一颗心,惴惴不安。
闲来无事,那就做点闲事。
北斗取下胸前的铭牌,若是问北斗,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是哪样?他第一时间就会想到这块铭牌。
铭牌的材质是玉,颜色是墨绿,接近黑色,上面有无数孔洞,也不知是作何用。刻印着两个字,这两个字北斗认识,就是名字里的北斗二字,在字的后面有一幅画,画的是一颗星球,会转的一颗星球。
一幅画,怎么会转怎么会动?
因为明暗,北斗每一次用心去看它,都会发现星球的左右,甚至是前后,会有明显的明暗变化,这种玄乎的感觉,第一次发觉时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画是二维的,只有上下左右,哪有前后?
但越是细看,越会发现,这是真的。
看过铭牌,北斗抽出刀,那把从尸体上夺来的刀。
北斗手指划过刀尖,感受那一道锋利,一滴血珠渗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这把刀这么锋利,它却不能痛饮敌血?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如煌煌明日,在北斗的脑海炽烈。
北斗的脑海里,光,无处不在,就是要捕捉那一点阴影。
阴影是什么?
是胆怯,是软弱,是畏惧!
北斗忽然笑了!
因为自己怕,所以再锋利的刀也使不快。
然后光照耀的更远,阴影也退得更远,它并未消失,也没有缩小,只是跑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等哪一天再回来。
被光普照的地方大了,心也就明亮了一分。
北斗站在那里,背更直了,胸更挺了,立得更稳了。
东面又隐隐的有异兽的声音,北斗像是被什么牵引,潜意识就走到了街上。
街上的风冷,但是这一刻,自右边而来的一道风,格外冷。
北斗转头,这才知道,错了,不是风冷,是目光冷。
北斗站在这个路口,来人刚好自拐角迈出,是巧合?还是来人走得太快,一眨眼就从街的那头到了这头?
谁都没有动,气氛很压抑。
来人大声道:“你挡住我的路了。”语气微微上扬。
北斗道:“是又怎么样?”他的语气更狠,更冷,像是下一秒就要拔刀。
相视的片刻,北斗连眼睛都不肯眨一下,目光都不肯让寸许。
很快,北斗的心在往下坠,坠得很快。
来人没有表情,但是眼睛眯得很细,他在笑,看着北斗的刀在笑。
北斗拔刀了吗?
没有。因为他看不透来人的深浅,他虽然看不透来人的深浅,但胆仍被刚才刀尖的那一抹锐利和殷红激得壮大了一圈,丝毫没有退缩的念头,他心中想的是,你动手,我就动手,看不清的深浅,那未必就有多深,说不定就是很浅,那我凭什么要让?
很明智,应该说很久之后北斗回忆起来这一刻的决定,觉得这一刻真是太明智了。因为下一刻,来人的气势开始攀升,似无止境。
生命由细胞构成,气,即是细胞散发的场能,是细胞的延伸。一个人的全身细胞有相同的DNA,所以散发的气彼此相容,如果有不同DNA细胞的气延伸进来,会怎么样?
会引发战争。
来人的生命力和北斗差了数个档次,当他释放自己的气息,质与量都强北斗多得多的气,笼罩住北斗,并进一步吞噬北斗细胞的生命力。
北斗浑身都在颤栗,那不是内心的害怕,是源自生命本能的惧意,是每一个细胞对霸道侵入的敌人的哀鸣!
来人的目光也变了。
眼是心灵的窗户,这里的心指的是大脑。
生命层次再高的细胞也只是物质,但它们构筑人体,在头部百汇,于此地结出智慧!
浑身细胞生命力的高下,输送多少氧气,多少营养物质,多少生命物质,会决定大脑的强弱,决定精气神的强弱!
来人动了杀念,精气神铸了一把刀,利刃伏在双眼。
气与神相合,就是气势!来人气势凌厉!
不只是眼神凌厉,而是有实有质!来人目光落在北斗胸口,那里似被一把刀贯入,神经痛得蜷缩,血液没有溅射出来,却破开了血管,在体内肆流。
来人的目光继续往上移,就要再度和北斗对上。
北斗本能的躲开视线。
哪怕慢了一线,两眼都会被凌冽的气势裂得瞎掉。
凌冽的气势在降,直到没有。
北斗呼吸很重,因为刚才数秒他屏住了呼吸,同时,胸口很痛,呼吸扯动那里的伤口,就尤为的痛。
来人看着北斗喘息,上下打量着北斗,既没有走,也没有催促,他等北斗气顺了,用欣赏的口吻道:“你,很点意思。”他顿了一顿,解释道:“我头一次,遇到没有原力修为的人,拦在我的路上,还敢这么狂,哈哈。”
北斗半句不吭,背后冰凉冰凉。
东面,异兽的咆哮、嘶吼连绵不绝,传到这里时,已经比较轻了,但声音此起彼伏,声势比昨晚还要大一些。
来人往东面凝视片刻,问:“想不想为我做事?如果对为我做事没有兴趣的话,又想不想捞点外快?想的话,可要跟紧了!”他话音刚落,就跑动起来,一个呼吸就已经三十米外。
北斗前一刻还在犹豫,来人一动,他才只是心动,连抬腿的动作都还有,来人太快了。
北斗已经很尽力在跑,可哪里及得上来人一步横跨三十米的速度,好在那人也不是全无照顾,始终与北斗保持二十米之隔。
北斗中间几次提速,也是怕被甩的太远,一个拐弯就没了踪影,却发现丝毫没有拉近两人的距离,只怕那人即便不转身,也能感知北斗与自己的距离,而这一点速度对那人来说,就如闲庭散步一般,这才游刃有余的把北斗锁死在二十米之外。
裂谷是东西走向,离开村子又走了很远,北斗才了解这座裂谷有多么辽阔!即便走到这里,头顶上方还是望不见星空,两侧崖壁交汇,呈拱形状,把天空缩得死死,仅余一道半人宽的窄缝。
北斗见到了人与凶兽恶战的那一道战线,虽然惨烈,可北斗也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这样的惨烈。死的人多了,就叫惨烈,与实力强弱倒是没有太大关系,而在风雨码头,惨烈的程度又比这时强了许多。但这两处的惨烈是不同的,因为动作,因为节奏,因为快慢。
场中斗得正酣的几处战场,不论是人是兽都动得飞快,北斗从一处战场十米外经过,那里一人手持一把长枪,舞的飞快,有多快?北斗一眨眼,就有八具狼狗模样却狰狞得多,爪牙宽大得多,锋锐得多的生物被枪尖一点,由着惯性躺倒在这人身后。
一眨眼的功夫,这人持枪来回点了八记!
野兽很多,豺狼、毒蛛、泥沼鳄、巨蜥、狂蟒,在这暗无天日的裂谷中,模样生的尤为扭曲恶心。
这一道防线很稳,人类的死伤不少,甚至堪称很多,但没有一只野兽能越过防线,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划了一条线,擅过者死!
北斗见到一只有轿车那么大的蜘蛛,蛛矛一连洞杀了十人,还在前进!一直在后方旁观的一人电射上去,手起刀落,巨蛛两断!两根蛛矛堪堪从这人的耳边,腋下过去。
在这人出手之前,北斗还以为他是因为胆小,才站在后面安全的地方。
有厉害人物在为人类压阵,这是名副其实的一场狩猎游戏。
北斗不自觉间,把斩杀巨蛛的这人同前方领着自己的那人比较起来,谁强谁弱?
还是领着自己的那人,更强,那种气势,就是要生生撕裂你的血肉,真的可怕,还有那种从容不怕,只怕表现出来的,不过是他实力的冰山一角。
那么,他是谁?
另一个,也是北斗最关心的问题,原力修为是分等级的,他在哪一级?我要多久能有他那样的实力?
前面那人突然回过身,掠过北斗身边时,低语道:“来。”
两人从防线的边缘,人迹罕少的地方,往更远处前行。
那人停下脚步,突然问道:“第一次来吧?”
“嗯。”
“喜欢吗?”
北斗忽然怔了一下。
那人又问:“不喜欢吗?”
北斗答不上来。
那人继续说道:“一些未开化的野兽,很适合没有原力修为的人练手。今后,你不总是能面对比自己弱的对手。现在多练一练,那一天,死里逃生的机会就多一分。明白了吗?”
北斗点点头。
那人放下战术背包,说:“今天我要去见的,是一名血族。”
“血族?”
“对,这个星球的原住民,和我们人类有极其相似的身体结构,就连习性也相去不远。”
“那是异族吧?”
那人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凌厉,道:“对。”
北斗突然不敢再说话,生怕说错一个字。
那人逼视北斗的眼睛。
场中很静,静的令人窒息,但是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