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雪的时候气温是极低的,但是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却让芙蓉出了一身汗。跟嫣儿和花槿分开后,她就一刻也不停地沿着官道往前赶,天黑之前一定要到达某个集镇,早前被下药绑到将军府的教训已经让她怕了。好在这一路顺风顺水,没有貌似官兵模样的人,也没有貌似白绍飞的人。
不多久芙蓉便来到一座名为义庄的小镇,行人不多,雪化了一半,路上被踩得泥淋不堪。沿街的屋顶上还积着斑驳的雪,“义庄客栈”的招牌在夕阳中有气没力地晃荡,芙蓉站在门外久久没敢进去。
偌大的一楼客人大概只有一半,基本都是男人,芙蓉使劲瞅啊瞅啊,还是没有发现同类。屋里多是来往赶路的人,奔波劳碌一天都在狼吞虎咽地吃肉喝酒,很少有人注意到她,但她还是被眼尖的店掌柜瞅到了。
“哎哟!”一声,穿着厚厚羊绒袄的北方汉子便到了芙蓉身旁,也召唤来了无数人的目光。北方蛮夷之地,或许少见清丽灵秀的南方女子,众人都张着嘴巴看傻了。
“呵呵,姑娘这是要住店吧?”掌柜的眼睛里泛着流光,让芙蓉心里直渗得慌。但想想镇上也实在没有其他住处了,她也只好半推半就地跟着掌柜进了店里。
小小的客栈充满了北方的粗犷气质,一坛坛陈酿的女儿红里三层外三层摆在柜台后面,多数客人都是整坛整坛仰头豪饮,除了角落里一胖一瘦两个男人。
芙蓉一进门就注意到了,这两个人举止都极斯文,在人堆里很是扎眼。稍微年长的胖子忙不迭地给瘦子斟酒。瘦子倒算得上俊秀,只是瘦到了极点,尽管重重衣衫包裹还是难以掩盖一身的皮包骨,脸极白极瘦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倒是旁边服务周到的胖子满身是肉,一张脸白里透红。
芙蓉并没有刻意去观察这里的人,只是上楼前隐约留意到这两个人偷偷盯着自己,而且还在偷偷咬耳朵。想到之前十里坡的遭遇,她只觉得脊背发凉。
夜,很静。在这似要凝固的夜里一胖一瘦两个黑影悄然闪入。
二楼靠南的客房中,芙蓉早已酣然入睡,梦里她又见到那身戎装和那张斧劈一样的脸。那人仿佛就在自己床边,缓缓朝自己走来。她伸出手去,却有股生猛的力道将自己拽住。
芙蓉骤然惊醒,已看清了拽住自己的黑衣蒙面人,正欲张嘴呼救却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
制住芙蓉的胖子朝稍后进来的精瘦的黑衣人拱手一让,“七公子”。
那瘦子扯下自己的面巾,竟然是白天坐在饭厅角落里一脸病容的人。他盯住不停呜咽的芙蓉道:“公主你到了这里,怎么也不跟我老七打个招呼,我可是专程从幽州赶来迎接你的?”
“七公子?公主?幽州?”一连串陌生的词让芙蓉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只是一瞬,她立刻想到了嫣儿,活了二十年她只知道一个公主,那就是一大早自暴身份的嫣儿。可是,自己并不是什么公主,这个人怎么会平白无故把自己误当成哪个什么公主呢?
“呜呜……”芙蓉使命摇头要否认自己的身份。
“哈哈……
不要以为你这样一身打扮我就不会知道。”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碧绿的东西,送到芙蓉面前,“这个玉牌是你的吧,熙平公主!”
正是嫣儿临别时送的玉牌,何时跑到他手上去了?芙蓉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它。
“这是我从掌柜的那儿拿来的,也多亏了他她去偷你的玉牌,我才知道公主你已到了这里。”七公子像是知道芙蓉的心思,倒爽快地替她解了疑问。
芙蓉立刻想起了迎出店门的店掌柜,他的热情,还有他的拉拽。
“公主,我想请你去舍下做客不知意下如何?”
芙蓉被制住无法回答,只能吹胡子瞪眼。
“公主不说话,那我就当是答应了。”
七公子朝胖子招手,那胖子便上前架了芙蓉朝屋外走去。
漆黑的林间道路上,两匹骏马拉的马车在疾驰,铺满裘皮的四人马车很是舒适。芙蓉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消瘦的男人,她飞快地在脑海里盘算着对方到底是何来历,将对自己做什么。男人的脸极其精致,眉目如画,如果不是因为太瘦应该是极符合自己美男的标准,不过,能这样近距离靠近去欣赏这样一个精致的男人也是很不错的。
“喂,你看够了没有!”男人猛地朝前一凑,吓得芙蓉往后一靠,后背直直贴到车板上。
芙蓉没好气地瞅他一眼,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样子极其放肆!男人的眼睛在芙蓉脸上流连,然后往下打量,又回到脸上。他皱皱眉头似乎对什么很不满意,他的手慢慢抬起来伸向芙蓉的脸,全然不顾她铜铃般愤怒的眼睛。他的手已经挨到黑纱的边缘,那里有一丝红色的印记,他料定下面还有更多内容,那是一个谜,对自己有极大的诱惑力。
“呜呜……”芙蓉只能靠这发自喉咙的声音表示抗议。
突然,他停住了,骤然一指下去替芙蓉解开穴道。
“我七公子从来不强人所难,既然你不愿意我解开你的真面目,我也不会勉强。只是,我实在想欣赏下……”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男人脸上立刻出现五个红指印。外面赶车胖子的声音传来,“公子,怎么了?”
“没事儿,你继续赶车!”男人捂住脸盯着芙蓉说道。
芙蓉却骤然起身想往外冲,男人一把将她拉了回来,诡笑着,“姑娘,莫说你没有武功,就算有,想从我七公子眼皮底下溜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我不是什么公主啊,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芙蓉坐回去,无可奈何地苦笑着说。
“你不是公主?哈哈……你否认将就对了,你要说你是公主我还偏不信呢。”
芙蓉无话可说,看来这人是认定自己公主的身份了,所谓的做客也不知是凶是吉。她此刻就像哑巴吃了黄连-有苦难言。
那两匹马看来都是极其少见的良驹,三天三夜下来一刻不停地赶路却并不见疲惫。七公子看来极想尽快赶回去,一路上不曾停歇,吃喝全都在车上解决。
气温越来越低,虽没有下雪,但外面也是惨白的一片。这天早上,马车速度似乎慢了下来。
“公子,前面就是诸梁了,您看要不要在这里歇一晚,也给马儿喂些粮草,这几天几夜怕也是吃不消了。”
“诸梁?那不是凉州的南大门?烈赞,要小心些。”
“是的,公子!”
芙蓉自然知道凉州就是樊国与胡厥相邻的地方,也是樊国大军驻扎的地方,而这所谓的七公子却是从胡厥帝都幽州而来,看来眼下是凶多吉少。
客栈里汇集了南来北往的人,店伙计理应对各色商贾、侠客、百姓都已司空见惯,无论谁进来投宿也不会引起多大的注意。但是诸梁客栈里,那位迎客的店小二异样的眼神尽管一闪而过却还是被芙蓉注意到。
似笑非笑的眼睛,她觉得眼熟,但除了这双眼睛,那人其他地方实在陌生的很。
入夜,客栈安静至极。
芙蓉坐在床上,被绑了手脚。七公子和胖子坐在餐桌边,看来是打算一夜不睡了。自从进入诸梁客栈,他们似乎异常小心,店里的酒菜他们丝毫不沾,只吃几天前准备的干粮。
“公子放心,我们这趟得了密报出来,一路隐藏身份,他云麾将军刘恒可能也才回到凉州,断然不会知道我们的行动。”
“就算他不知,我们也要小心提防樊国那些所谓的绿林人士,你别忘了他们也随时注意着我们的举动。”
“公子,你是说……”七公子突然起身打断胖子烈赞,外面一道黑银一闪而过
“谁!……”还没等七公子下命令,烈赞便追了出去。
“这个烈赞,怎么这么鲁莽!”七公子摇头,随即警惕地盯着四周围。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没有再出现什么可疑的状况,可是烈赞却没有回来。
七公子眼睛里开始有焦虑的神色,烈赞虽然生性急躁鲁莽,但功夫不差,对自己更是忠心耿耿,断然不会为了追一个不知来路的身影丢下自己,此时还未回来恐怕是已遭遇不测。
来人的目的很明显,公主和烈赞他必须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