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已出,剩下的便是等外面的人招进来再来测试。众人正要散去,却又有谁突然惊呼:“华管事……华管事!您快看!”
冉花遥也随着众人转过身,却见方才被贵姐咬伤滴在往生血珠上的血如今正慢慢地往里面渗进去,一时间往生血珠红光流转,绛成紫。
华俨立马奔到玉盘前面仔细观察那往生血珠,又走过来握起冉花遥的手腕定定地望着伤口。一下子众人面面相觑,心中不由猜测:那冉姑娘的血早就试过不行了,如今却被吃进了血珠里,莫非……是被那狸猫咬了才……
“都退下吧,冉姑娘请留步,在下有事相商。”
待众人都离去,华俨转身,却见冉花遥已经抱起那狸猫,微微笑着替它顺毛,口中轻轻道着:“贵姐,多谢你。”
“谢它未免还太早了些。”
冉花遥一愣,抬头看过来。
“血虽是被珠子吃了进去,可也未必就能养珠子。而且这毒血即便能让血珠发芽,却也不知是否会反害了公子。”
“那……我先暂时养着血珠,不管成不成也不能耽搁了时间。华管事则尽快去验毒,若是不伤苏云锦,便是万事大好。若还不行……”她没有再说下去,只低头颤着手抚起贵姐来。
“那冉姑娘自己呢?”
冉花遥抬头,不解地看着他:“我?”
“若真要靠你的血来养珠,你便只能带着这狸猫的毒不能解,时间一长待毒素侵入你心肺,便无药可救,性命难保。这些,冉姑娘可要想仔细了。”
“只要没死在治好苏云锦之前,我怎么样都没关系,华管事尽管放手去做。我不怕的。”
华俨问的仔细,也看的仔细,她的的每一个表情。而今却见她忽然笑出来,不由一愣。
“即便公子好不容易大好了,冉姑娘却要就此死去,再也不能守在公子身边,日日看着他。如此,冉姑娘也不怕?”
终于,华俨得见她身子一僵,笑意也隐了下去,一脸忧恸,好似此时便要让她别了苏云锦而去一般。
“华管事若知我是怎样一步一步地走苏云锦身边的,便知我怕的要死。他不是我活着的全部,我这一生却是全部为他而活了。他若死了,我活着又算是什么东西?虽然结果一样是要离开他,但两者若只可活一人我更情愿是我死。”
“那冉姑娘的父亲、兄长、以及亲朋好友呢?”
“谁叫上天不成全,便总是要有遗憾的。”
真是好一个“谁叫上天不成全”。
华俨也不再问她。苏云锦和她之间的事他虽知道个大半,也曾极力反对他未好之前便惹了红尘沾了情思,这无非是自我毁灭。却也不想,这平平凡凡的女子竟然几次三番地拼尽所有救了苏云锦性命。何况她此时……
“在下明白了。”华俨终是下定了决心,又道,“还劳烦冉姑娘抱着拿狸猫,我要取它身上的血来验毒。狸猫本无毒,如今能让冉姑娘的血正好被珠子吃进去,必定有原因。”
冉花遥点点头,便抱紧了贵姐,又低声同它说了什么,那狸猫竟也一动不动乖乖地伏在她怀里,一身脏污的毛发往她衣服上蹭。
华俨立马取出银针走过去,又忍不住问:“狸猫本性凶残,为何它如此乖顺?”
说到贵姐,冉花遥才又有了一丝笑意,答:“它脾气暴躁着呢,这里除了我和苏云锦再也没人能靠近得了它,就是小九九天天喂食也仍对它忌惮三分。”
“冉姑娘是从哪里寻得的?”
“它原在白灵山上与澹台西比邻而居。澹台西受不了它的脾性,便叫人送来了栖水。”
竟是自白灵山而来……华俨心头一震,手下却扎地稳当,取了小半碗贵姐的血,转头又见冉花遥正好声好语地抱着它安慰,不由胸口莫名一暖。
有过两日,趁着苏云锦吃了药睡过去了,华俨便将冉花遥叫了出来。
贵姐体内的毒素与往生血珠并不二样,或许它早在白灵山时就已经误食过往生血珠,才叫它身上也带了毒素。而被它咬伤后流的血虽然也有毒,却因与往生血珠生出同系而恰好能被融入其内,散去了原本血珠之内的毒素化作生机养珠。
这无疑又是一丝希望。
可是等华俨想让别人代冉花遥去喂血之时,却发现那狸猫身上的毒素已经慢慢消去,好似那一口咬下来已经将往生血珠的毒全部转到了冉花遥身上一般。救苏云锦,居然变成了非她不可。
华俨犹豫着不知要说什么,只记得她当时坦然道:“我早就做好了心里打算,事已至此,华管事无需多言。能救苏云锦,我心里也高兴的很,只是莫要让他知道了。”
待用冉花遥的血养了将近半个月,时至年末,往生血珠的表壳居然微微裂出一道缝来,隐约可见里面珠丝缠裹,竟有破壳抽芽之势。
用凤苓的话来说,这是天无绝人之路;而用崔九的话来说,即是天可怜见,有情人或许终能眷属。华俨和冉花遥却是一言不发。众人不知救下苏云锦一命的代价,以为他们二人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或许只是担心这样的结果还是不够满意,所以面色寻常。却不知,当日的话正一天天在冉花遥身上应验。她能再次救下苏云锦,高兴之余,她的生命却在慢慢地离他远去。这一去,或许再也回不来。华俨心中清楚,冉花遥心里更明白。
小年夜那天,苏云锦才微微清醒了,一大早便喊人整院子的找冉花遥。
“你今日可是好多了?”
冉花遥进门,苏云锦正蹙着眉头坐在桌案前一言不发,听她声音才有了笑意,抬头看她,不由一愣。
“冉姑娘今日怎的如此盛装打扮?”
“今日是小年夜,便换上了新衣。你的衣裳我已经叫崔九放在你衣柜中了,可要现在拿出来换上?”
“已经到了小年夜了?”苏云锦兀自嘀咕一句,便点了点头,“如果是冉姑娘亲手缝制的那就换上吧。”
冉花遥正要去取衣裳,听他这么说,便停了下来,转头看他:“那……还是算了吧。我这几日有些忙,不是我做的。”
见她委屈的模样,苏云锦便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开玩笑的,拿过来吧。冉姑娘为我穿上便可。”
“病着还捉弄人!你果然一肚子坏水。”嗔他一句,冉花遥也不由笑了,自衣柜中取出苏云锦的新衣,又忍不住瞥过眼去看那上了锁的衣柜一层。
苏云锦伸开了双臂任由冉花遥为他换衣,低头见她低眉垂目,甚是楚楚可怜的模样,便禁不住亲了亲她的额头,让冉花遥一愣,一时脸红起来。见她如此,苏云锦不由笑道:“真不知道你在害羞什么。”说完,他才发现,即便是脸红,她的面颊上也才微微泛粉,一时只觉哪里不对。便抓了她的手,正要开口问,却又见她手背上伤口还未结痂,只涂了层伤药才堪堪止住了血,不由皱眉。
“这是怎么回事?”
苏云锦难得用这般认真的口气跟她说话,吓得冉花遥几乎要以为被他察觉了什么,一时紧张不安,忍了忍才答:“前几日华管事在试药,贵姐贪嘴要吃,我伸手去挡便咬在了我手上。不过你放心,华管事说过几日便能愈合了。”
谎话,自来七分真三分家,才能骗过人去。而要骗苏云锦,便是要九分九的真。
苏云锦虽然仍觉得不安,但终究是信了。
冉花遥从未对她说过谎,也不会对他说谎,更不敢对他说谎,他自然是全信的。
“那便好。回头我让华俨帮你寻些好药,莫要留了伤疤。我不喜欢。”
“谁、谁要你喜欢了?”
“那我便不喜欢好了。”
“你……”
冉花遥一急,还未说什么,就被他捞进了怀里,坐在了桌案前。
“原本打算在你生辰那日拿出来送你的,却不想这几日喝了药便昏昏欲睡,今日醒来居然已经小年夜。”说着他便从桌案的抽屉里取出一方宝盒,递到冉花遥手中。
打开,却是一枚印章。
冉花遥看看印章,又不解地望向他。
苏云锦子自宝盒中将它取出,转了底面给她看,道:“这是我家女主人的私印,有了它便能号令我手下的所有人,包括动用我的金库。”
那印章正是刻着“锦云夫人”四字。
冉花遥一时愣住,只觉眼眶酸涩,视线朦胧,眼看着苏云锦也如镜花水月一般。
然后听着他继续说:“我如今先把它给你好定定你的心。今年是来不及了,待明年宅子外头的虞美人开了,我便十里红妆娶你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