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若冰吸取了前面两人血的教训,他没有起身,也没有花费时间横槊拦挡,而是极其明智地就地往老虎扑来的反方向一滚。
这是一个有效的闪避动作,堪堪避开猛虎凌空而来的扑击。
“起。”
待猛虎落地回头再次扑来时,程若冰已经顺势用手提着倒地战马的马头迎向猛虎。战马的上半身被程若冰生生抬起,猛虎正好扑在阻隔在人与虎中间的战马身上。
老虎一口咬住了战马的脖子,战马闷声悲鸣。
趁着老虎扑咬战马无暇他顾的机会,程若冰赶紧将马槊操在手中,抬槊便朝着虎身刺去。
老虎捕食时异常凶猛、迅速而果断,对危险的躲避更是异常敏捷,它撇下战马,腾身跃来,满是鲜血碎肉的大口微张,冲着程若冰低吼。
吼声从虎口传出,象风暴一样扫过外较场,几乎每一个人都在吼声中恍然失色。
程若冰持槊与老虎对峙,但几次槊杆前刺均被老虎灵活地避开。
老虎没有急着反击扑咬,它在等,在等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观操台上的贵族官宦与围城外的所有百姓俱都强压心跳,敛气聚神,静静地看着场中人虎对峙。
舒尔齐和剌只撒古窟在冷笑,他们知道这种情势下,程若冰已必死无疑。
与老虎对峙,吃亏的只能是人。老虎的五官和动作的灵敏性远胜于人,老虎蓄势待发,瞅准时机后发起的下一次进攻,将终结这场决斗,大自然固有的食物链不容挑战。
程若冰依旧很沉着地挥动马槊攻击老虎,老虎几经避闪后,一双虎目愈加平静。它已经完全把程若冰视为一个猎物,而不是对手了。
程若冰的马槊再次刺出,陡然,老虎沿着槊杆的方向腾身而上,直扑程若冰肩部。
老虎的四肢十分粗壮,强健有力,周身肌肉群非常发达,动作快如闪电,几乎在电光火石之间,程若冰就被老虎扑倒了,马槊从手中瘫软地滑落。老虎的前肢搭上了程若冰的肩部。
老虎趾端连有坚硬锐利的虎爪,虎爪是老虎捕杀猎物的有力武器,一爪下去可将猎物撕得皮开肉绽。要不是一身明光铠,程若冰的两个肩膀立即就会废掉。
虎口流淌着带着马血的腥臭唾液滴到程若冰脸上,死亡的气息瞬间充斥了程若冰的心灵。
下一步,老虎就会撕裂程若冰的脖颈。
“兄长……”程若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连片惊呼过后,全场忽而转向静寂,似乎在不约而同地为程若冰默哀。
意外的全场的静默。
“嘘嘘……”
李琅抓住了这个在千钧一发间突发的意外,抿嘴接连发出几声口哨,在一片静默中十分突兀。
几乎在口哨声响起的同时,诡异的现象出现了,老虎没有张口下咬程若冰,而是突然仰头寻觅哨音发源地,注意力转移开去。
这绝对是天降的杀虎良机,程若冰忙用尚能活动的右手急速拾起滑落在旁的马槊,猛然刺入虎腹。
猛虎在剧痛中回过神来,怒而扑咬程若冰。
老虎这一个前扑很致命,躯体带动刺入腹部的马槊尾端撑地,长长的马槊顿时穿透了老虎的躯体,老虎侧向倒地,
程若冰朝一旁滚开。看着老虎在地上挣扎一阵就不动了。
“怎么回事……”
“口哨有古怪,谁吹的?”
程若冰奇迹般生还,全场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可百姓们一时也弄不明白,老虎为何听到口哨后突然分神。
现场人山人海,百姓们辨不出口哨是何人所吹,只有杀虎勇士人堆中离李琅身边不远的程若水、李嗣业、舒尔齐和剌只撒古窟等人注意到了李琅。
程若水听说过李琅其名但并不认识李琅其人,想要过来相谢却又不明就里,不知该说些什么。
舒尔齐和剌只撒古窟不约而同地用契丹话朝李琅怒喝。
“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你一吹口哨,老虎就突然分神?”
“巫术,能咒死老虎的巫术。”李琅回道,“两天前你们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两位契丹勇士闻言噎住,剌只撒古窟气急败坏道:“哼,别得意。多一个杀虎勇士,就多一个竞争护送将军的对手,对你没任何好处,救人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琅平静地看着剌只撒古窟:“阁下如果虎口遇险,我也可以施展巫术救你,我不在乎多一两个竞争对手。”
剌只撒古窟顿时如同受到极大的侮辱,大怒道:“我契丹曳洛河杀虎如探囊取物,几时轮到你一个唐人来救。”
“曳洛河如此自信,我唯有就祝阁下好运了。”
观操台上,契丹使团抗议神奇口哨,阿隆勒和几名契丹贵族都站起身来,冲着牛仙客道:“相国,口哨系场外干扰,程郡公杀虎不能作数,应判为杀虎失败。”
牛仙客和现场万余观众都听得分明:口哨系围城外某个观众所吹,于虎口之下救了程若冰一命。程若冰最后之所以能突袭杀虎,是因为把握了这个场外口哨带给老虎的干扰,要不然此刻已命丧虎口,这样确实不能作数。
牛仙客作为代表朝廷的一方,还需要从朝廷大局来考虑,眼下大唐与吐蕃的青海湖大战在即,辽东当以稳固为要,免于东西两线交恶。这个节骨眼上,朝廷在处理唐契事务时需要让契丹服气。
“好吧,本相就接受贵使的异议。”牛仙客点头。
李居柏眼见大唐方面一再失利,只剩下李嗣业和李琅,沉不住气了。
如果护送公主和亲的军队不是由唐人统领,恐会给阻午可汗的计略平添变数。
在李居柏的心里,李琅是一个“准死人”,可以忽略不计,他把希望寄托在李嗣业身上。
李居柏看得出,大唐的勇士主要是缺乏杀虎经验,并非勇力不够。如果让契丹勇士先于李嗣业上场,或许能让李嗣业从中领悟到一些窍门,杀虎成功。
“牛相国似乎有些勉强嘛,莫非心里其实并不认同我们的异议?你看,整个杀虎过程,程郡公险象环生,实在看不出他有何杀虎的实力。即便硬算他杀虎成功,恐怕也不能服众。”李居柏先假装呛声牛仙客,然后藉此名正言顺地恳求阿隆勒道,“左杀沙里,下一场不妨命我们的勇士进场杀虎,也好让中国人见识我契丹武勇无双,从而心服口服。”
左杀是契丹汗帐仿效突厥的官名,契丹揉杂了大唐、突厥、契丹本族三方的官僚体系,堪称大杂烩,官名很混乱,往往同一个官职有两三种不同的官名。而沙里则是契丹人对青年贵族的尊称。阿隆勒很年轻,年龄仅为他大哥泥礼的一半,才不过二十多岁,现任汗帐的左杀大将,契丹人习惯尊称阿隆勒为左杀沙里。
“俟斤说得有理。”阿隆勒看了李居柏一眼,答应了,着人命舒尔齐和剌只撒古窟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