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琅点点头,嘴里想说点什么却最终没有出声。
李琅对绝美尤物的渴望,遵循着单方面的自我美好感觉和身体的本欲反应,更进一步的奢望李琅从未想过,那无疑将被等级社会的门第观念和河东的一军一政两大权势击得粉碎,自己自取其辱不说,更是难以全身而退,何必呢,过犹不及。
李琅强忍着没有去看女助教离去的背影,虽然他可以想象得到,那两条修长笔挺的镁腿交错款摆,裙角飞扬,肯定是合乎韵律的美丽风景线。
李琅觉得,女助教的心同样美丽。
为了康依娅免被官差施暴,出钱买下康依娅。仅仅跟静和公主有过一次长谈,就一心为解救公主而奔走……李琅也有想过,女助教这么做有何私人目的或其他意图,和他实在想不出。
“但一切都到此为止吧……”
庆功宴过后,李琅从大千世界里带来的佳肴迅速成为太原城最为时兴和津津乐道的话题。理所当然地,有关李琅的更多信息,诸如梦遇老君的传奇,去年的新丰事件,杀虎夺将担任护送静和公主和亲的主将等等,都被挖掘出来热传。
梦遇老君的遇仙故事和老君神迹的名头再次在太原体现出它脍炙人口的传播力和天然的道德高地。跟京兆民间一样,太原民间对李琅的看法一边倒,清一色的正面形象。
李琅回到松漠营主帐,让亲兵将主薄王曜传进来,径直问道:“王主薄,太原城里的关市上有突厥王庭的胡姬售卖,你知情吗?”
王曜心头一跳,该来的终究会来,他摇头道:“我在大营署理文牍账务,很少外出,不知城内发生的事情。”
“是吗。”李琅继续问道,“我命你将突厥王庭的胡姬全部登记为平人,发放路费遣散,你都不折不扣地一一照做了吗?”
王曜不慌不忙道:“大军停驻柳树湖后,我遵命而行,所有胡姬都已登记为平人,发放路费遣散出营,有籍册为证。至于那些胡姬出营之后,为什么出现在关市,我则是无从知晓,也跟我毫无干系。”
“我没问你胡姬出营后的事情。”李琅声音严厉起来,“我再问你一遍,我的命令,你真的不折不扣地一一执行了吗?”
王曜硬着头皮道:“是的。”
“好,我问具体一点,你给胡姬发放了路费没有?”
“啊……”
王曜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大错误。
如果他听从王氏族亲,太原尹王廉父子的话,切实遵照李琅的命令发放路费遣散胡姬,那么李琅拿他一点法子也没有。可他贪心,觉得胡姬反正要发卖于市,身上带钱白白便宜给关市上的人贩子,所以他就没有给胡姬路费。
这种事无法否认,李琅有的放矢地问他有没有发放路费,显然已有人证在手,即便暂时没有人证,但只要关注上了也很容易找,他否认纯属徒劳。
李琅给他的命令,只要有一条没办到,就是违抗军令,李琅真敢将他枭首辕门。贪心不足终至招祸上身啊……
王曜悔啊,心里稍一权衡,当即就跪了下去,哭喊道:“属下有罪,请李校尉饶命……”
“你有什么罪,一五一十全部交代清楚,或可饶你一命。”
王曜没有隐瞒,竹筒倒豆子,将自己和署理军需的另外三人如何跟太原尹王廉父子勾结在一起,卖掉数百胡姬的龌蹉行径悉数招供出来,特别强调王廉答应保他们不死……
王曜之所以如此痛快地招供,就是让李琅心里有数,王廉是他们的后台,这件事捅出去,你一个小小旅帅收不了场。
“属下利益熏心一时糊涂,情愿将卖胡姬所得的全部钱物都上交给李校尉,只求李校尉息事宁人,宽仁则个。”
“来人,将王曜和他的三个同伙统统关押起来。”
李琅真想不到,太原尹那么显赫的要员,居然参与这等无耻勾当,看来,太原百姓给他“吸土国舅”的绰号名副其实。
李琅思考良久,进城去七品轩找祝胄,祝胄极为热情地接待李琅。
太原城只有醉仙居和武少监在东城开办的太和楼两家大酒楼懂得炒菜技术,庆功宴过后,即便由于暂时没有廉价的猪油,炒菜卖得很贵,但顾客依旧爆满,营业额是以前的若干倍,赚大发了,现在祝胄对李琅的礼敬就如同迎接一尊财神菩萨。
当然,由于两家订有契约,祝胄心知李琅肯定有事上门,他也正好有话跟李琅讲。
“李校尉如今名动太原,武将军特意嘱咐祝某跟你说一下,如果你有向外揭露田公包揽你军功的想法,也许人间舆情上占优,但对你的仕途未必有益,最好还是三思而后行,否则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
“三掌柜代我多谢武将军的提点,我懂得个中得失。”
李琅出面揭露田仁琬包揽他的军功,就等同于跟田仁琬公开决裂,河东可就没法混了,武良臣也罩不住他。
但揭露是一定要的,只不过不是向民间,而是向皇帝揭露。还不能是李琅自己去揭露,并且要让田仁琬看不出他有涉身其中的迹象。
“祝某早就知道,李校尉是个明白人。”祝胄颔首赞许,又问道,“不知祝某能为李校尉做些什么?”
“听说田公跟王府尹因争晋阳学馆一刘姓女助教而关系不和,是不是真的?”
“一点都没错,此事已不是秘密,坊市间多有听闻。”祝胄笑道,“田公在迎接静和公主的宴会初见刘助教,惊为天人,次日便派人登门求亲。刘家无人为官,除了出身太原原从也没有深厚的朝堂背景,田公原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可刘家告诉田公,此前王府尹也曾上门求过亲……他刘家的女儿心性未定,暂时不想嫁。”
“人家出身名门,才识过人,怎会屈身做妾?真难以置信田公会如此唐突……”
“这算得了什么,男人嘛……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吴王夫差为了西施而亡国,当今陛下……咳咳,总之古往今来,男人为美人不顾一切的事例不胜枚举。李校尉你是没见过刘家女儿,那真叫一个倾国倾城美艳无双,是男人都会在她的美色中迷失,田公孰能例外。”
祝胄眉飞色舞地说着,好一会才收起旖旎的心思,奇怪道:“李校尉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好奇……”其实李琅是想确认田公跟王府尹的情敌关系。
“哦。”祝胄一笑,也不较真。
“三掌柜见多识广阅历丰富,不乏跟官场打交道的经验,眼下有这么个事,三掌柜帮我参详参详。”李琅将松漠营主薄王曜跟王廉父子勾结在一起买卖胡姬的勾当说给祝胄听,末了问道,“你说,因为这件事,田公会趁机上表弹劾王府尹,将王府尹赶走,以便自己独占刘助教吗?”
“不会。”祝胄立即非常肯定道,“王府尹抵死不认,与田公各执一词。这样情况,即便告到御前也难分胜负。田公如果没有十足把握把王府尹赶出太原,就不会轻举妄动,以免与王府尹公开交恶后处处掣肘后患无穷。”
李琅认同道:“我也觉得这事够呛。”
“李校尉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颇为棘手……”李琅摇着头,告辞祝胄而去。
出了七品轩,李琅顺道去东城北门护城河看辛易吉等老乡们。
东城与西城中间隔着汾河和中城。汾河穿城而过的河段之南北两端有水上城墙,围住的这段汾河如同流动的湖泊,波光粼粼的河面上,货船来回穿梭,几条彩带飘飘的华丽画舫在水面上荡漾,十分写意。
过了汾河北桥,前行数里,便是东城。东城属太原县管辖,商业气息十分浓厚,繁华胜过晋阳县管辖的西城。
进入东城没多久,李琅听到前方一阵喧哗,响起很多激愤的喊声。
“抢人啦,太原府抢人啦。”
太原府果然很拉仇恨,街上的行人一听到太原府,顿时群情激奋,纷纷涌过去,李琅也策马靠近。
李琅坐在马背上,视线较高,越过人群,可见十几个幞头官差气势汹汹地从一家酒楼拖拽出七八名女子。
女子们身段妖娆,姿色过人,赫然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女,她们哭泣中喊着各自的家乡话,李琅听不懂,但看她们的肤色形貌肯定是胡姬无疑。
酒楼的几个伙计上前阻止官差抢人,被官差打得头破血流,倒在地上砷吟。一个酒楼管事模样的人带着其他伙计搀扶起被打伤的伙计。
李琅打马上前,问那名酒楼管事:“老兄,怎么回事?”
管事听出了李琅的关中口音,瞟了一眼李琅的简陋衣着,道:“本地官府行事,外乡来的客人还是莫问为好,走你的路去吧。”
“太原人如此怕事么,被官差砸了场子都不敢说。”
“谁不敢说,这些狗官差,太原人早就忍够了,正要****娘的呢。”管事勃然火起,“告诉你也无妨,这些胡姬进酒楼歌舞娱人赚些返乡的路费钱,太原府官差闯进来,说她们是从西城关市逃出来的女奴,要强抢回去。”
此时,路边的百姓越围越多,七嘴八舌地指责官差施暴,已经有人挡在路中跟官差推搡起来,场面逐渐混乱,气氛变得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