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兰斯沉思着。
房间里的这面镜子相当巨大,几乎占据了一面墙那么多的空间,这是她成为魔法师协会埃斯特罗德帝国分会会长的时候购置的。
兰斯喜欢照镜子。
镜子中那个身形佝偻、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自己,让她感到非常满意。
这个模样已经有快十年没有改变过了。
只要魔法师自身的‘存在’与魔法师体内的‘魔法’的部分达到某种平衡的时候,魔法师就不会再衰老下去——这种情况被称为“魔法师的临界点”,到达这个临界点也就意味着这位魔法师离变成魔法精灵消失的日子不是那么远了。
兰斯保持着临界点的状态已经将近十年。从她知道自己成为临界状态的那一瞬间——真奇怪,这就像是一种本能,她马上就明白了自己的身体进入了一种新的状态——她突然就萌生了一个想法。
只要再也不使用魔法,自己就能一直活下去。
是啊,战争已经结束,魔物也被控制在星尘庇护的范围外,作为一位高阶火地系双环魔法师,在生活中还真没有什么部分需要依赖自己的魔法的。虽然昨天因为愤怒而稍稍使用了一点魔法,但那完全微不足道。
啊,愤怒。是的。
镜子里的兰斯眯起了眼睛。虽然她的脸皱缩到眯不眯眼睛都一样完全看不出来和平时有什么不同,但是她的周身还是散发出险恶的气氛来。
那些“逆体之民”,明明完全不懂魔法是什么,却能毫无逻辑可言的直接分解魔法,甚至可以“食用”魔法,多么可怕的怪物们!可是这种险恶的怪物,居然还有那么多,而且在这个埃斯特罗德帝国,居然让这种怪物和普通人生活在一起,甚至将对方的族长请进了王宫,成为了魔法师的导师!
不可原谅。
不管是这样的丑恶的逆体,还是将逆体视为朋友和子民的国王,甚至是毫无魔法师自觉,将逆体认作是老师的那个魔法师小丫头,都绝对不可原谅!
而现在,不管能不能到达西之星尘尼尔舒,那个小丫头估计都正在哭爹喊娘吧。
本来并不想依靠逆体的力量。那是兰斯极为不屑的。
但是对方太强了,而且似乎和那个卡尔之间有什么过节的样子。所以虽然心不甘情不愿,还是同意了对方的计划。那个男人,明明身形巨大,却相当敏捷,毫无阻碍的闯进兰斯家中,强硬的要求加入,然后留下几声嘲笑——“老太你想要当魔法师协会的老大吧,算算看的话,等那些家伙老死了之后,接班的必然是老不死的你啊——由这么愚蠢的你来引导魔法师们?很好哦!太棒了!”接着很随意的从窗户向外一跳,就消失了。
愚蠢?
愚蠢的是你啊。
我才不仅仅是想要做什么协会的会长,什么“贤者评议会”的所谓“贤者”呢——
我要一直——一直活下去!再过五十年,不、三十年,我就会被奉为智慧的化身,受人景仰!而在那之前,我要除掉唯一的隐患——“逆体之民”——他们绝对不是女神的造物,等着吧,等我将那个怪物的族长投入设有层层禁制的地牢,再放出流言,等那些“逆体”一暴乱起来,用不到自己动手,那些胆小的愚民自然会要求王室和魔法师协会处理掉这些垃圾的。
穿起最正式的礼服,对镜子里的自己露出沉稳的笑容后,兰斯女士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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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设有传讯魔法阵的大厅里,一群低阶魔法师刚忙碌完。他们在传讯魔法阵的外围加设了一个魔法环,当他们同时向这个魔法环注入法力的时候,环内的人或者物就会指向性的传向另外一个指定好的传讯法阵内——虽然消耗大而且准备很耗时,但是这是当前最为成熟的一个空间法术。代价就是驱动这个法阵的几位魔法师将有好几天都处在精神力耗尽的状态。
这是只有高位的魔法师才有权利使用的法阵,特权——多么的甘美。
我还要享受更多,我还要享受更久——看着眼前的魔法师都向自己行礼、为自己让出一条通向魔法阵的道路的情景,兰斯女士在心中默默地想着。
侍从从一边走上来,说:“魔法阵已经完全准备完毕了。”接着又小声说:“大人,明明可以在独角兽城堡的传讯法阵房间直接开始商谈的,埃斯特罗德七世却叫您去黑鹰塔楼,这其中——”
“城堡那边有传来警报吗?”
“没……”
“那就没问题。我准备的很周全,你放心吧。”对于这位忠心耿耿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侍从,兰斯女士是很信任的,虽然作为凡人,他还是有着凡人都有的,比如顾虑太多啊之类的劣根性,但是对待没办法完美的凡人,还是要宽宏一点。她微笑着说:“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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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上黑鹰塔楼的层层楼梯,多少还是有点累人,但是想到等下会看到对手的愁苦焦虑的舒畅和给“逆体”们一记重击时的胜利感,兰斯女士觉得这点劳累完全不是什么问题。
绕过一排排书架,面前是一扇雕花木门。
这扇门后,因为爱女失踪惊慌失措的埃斯特罗德七世应该正焦急的等着自己前来吧。兰斯女士察觉到自己微笑了起来。她在门口站定,等着侍者推开它,好让她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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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门后。
正在举行着一场小型宴会。
上次来看的时候这里还是布置成书房的样子,现在家具都改换了位置,腾出一大片空间来摆放一张大餐桌,餐桌上放着丰盛的食物,一名侍者正端着美酒在一群人——具体的说来是七个人——中间穿梭着。
“巨狼”奥多·菲叔华特正在边啃着一只鸡腿边和“风之贤者”夏兹·比吉兹斗嘴,夏兹则很厌恶的用餐巾挡住菲叔华特的口沫横飞,同时顺手从身边的侍者的托盘上拿过一支高脚杯;埃斯特罗德七世正站在拉纳族长的背后,表情期待的看着拉纳调配着一份看起来好像是水果沙拉的甜点;而稍微远一点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深绿和金色相间法袍的长者,正投入地看着手上的一沓纸。
看到这个人,兰斯女士没有发觉,自己挂着愚蠢的表情,茫然的发出了“咦”的一声。
而看到长者身后战战兢兢地站着的两个人的时候,她更是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