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台湾自割弃以来,军报不通,消息隔绝;惟道路传闻暨申报、沪报,并访之外国新闻纸,则均称刘永福、林朝栋诸军迭获胜仗,毙倭无算。证以倭人之驻中国者近以杀戮劫掠为事,则是残民泄愤,其败衄情形灼然可信。使倭人乘胜长驱据有全台,中国诚不必过问;所宜预计者,在台军之得胜耳。刘永福不务总统妄举,惟以孤忠义愤激励兵民;设使收功台北、归复朝廷,为弃为取,何以侍之?奴才窃以刘永福既未遵旨回任,即不得不谓之抗命。惟是守土大义也、保民至仁也,拟请明谕革职;姑念其情势逼迫,非出得已,不重究其抗命之罪。斯外以杜倭人之口,内以结台民之心。其不济,则朝廷之威令已申;其济,则异日之措施较易矣。
奴才愚昧之见,谨附片具陈,伏乞皇上圣鉴!谨奏。
户科掌印给事中洪良品奏和款难筹请勿借款以招后衅折(六月二十四日)
四品衔户科掌印给事中臣洪良品跪奏:为和款难筹,请勿借款以招后衅,仍与倭酋缓商减数,以全盟好而固邦本;恭折仰祈圣鉴事。
窃倭寇内侵,我皇上体上天爱民之心,屈从和议;此其不得已之苦衷,久为薄海臣民所钦谅。惟是倭人索款太巨,其中有关国家安危之故,臣五夜筹思,罔知所措;不得不为皇上分析言之。
案中国财源,以户部为总汇,而户科稽核其成。臣任户科十年,于一切出入会计,时刻留心。计自近年以来,财之所耗,大半销于海防、洋务居多。此两项原无成例可循,皆为乾隆时所未有者。今言者欲藉节流以为偿款也,则必先撤去海防、屏除洋务然后可。而臣揣时度势,有以知其断断不能,是徒为画饼充饥之计;至使四邻闻之,妄疑我有余力,而肆其要挟。近闻辽南各地,该倭又索款五千万两方肯退还。不知前此二万万两之款,断非中国力所能办,即百计搜括、多方撙节,终属于事无济;而况又添五千万两乎!此言者谓四、五年即可清还二万万两之说,诬也!至俄、英、法诸国之款,万不可借以塞责。计二万万两之款,每年须息金一千七、八百万两,而镑价之长跌、洋行之折扣尚不在内;统计须二千万两,乃能偿息一年。今海内物力衰耗,加以各关利薮隐为洋人侵蚀,该倭复请于各口免税、且复制货销售,有碍小民生计,因以包征夹带,大损中国饷源。统计中国库储如洗,有日减、无日增;兼之中外往来之糜费、水旱灾荒之蠲赈,朝不谋夕。安能每年余此二千万金以偿息乎!而况二万万金之本,尤难筹措乎!夫此各国势大力强,以礼羁縻,尚难驾驭;况力不能偿!至于爽信而授之口实,其有不立启兵端者乎?是我徒受小国恫喝之虚声而反贻大国侵偪之实祸,不可不防也。
辽南各地逼近奉天,业为倭人占夺此圣虑所已及者。李鸿章并不索还,反不及俄人之忠顺。且倭本不敢深入,自破威海后直趋澎湖,其意欲尝试台湾,万不能正视京城;固已彰明较着。乃代为恫喝朝廷,径先畀以台湾,令餍其欲!闻台湾义民尚为我守,屡与倭战,获胜。夫以一隅之地,军火不全,尚能与之力抗;况我环师二十余万,军火器械俱备,该倭安能略无顾忌,径行狂骋!故惟以虚声诱喝,而又与内奸勾结,致贻我皇上宵旰之忧。昨有人从上海来,购得刊本所纪刘永福台战情状;证以交割台湾三月有余,倭人不能到手,其事岂尽无因。可知从前之败,非果倭兵无敌,实由李鸿章主持海防,多方以误之耳。及往议和,而又草率定计,全不为后患设想,以致今日办理棘手!但事已至此,无识者徒谓势难反汗;不知此事非空言可了者。今日不受倭人恫喝,失信于倭之患小;他日难偿息借各款,失信于俄、英、法之害大也。此时正宜合盘通算,求一实在下落;切不可苟且塞责于一时,以致招尤贻悔于后日。此国家成败关头,最宜审慎。
以臣愚见细思,惟有急来缓受一策,阴与力持、阳为欢好。且遴简忠勇廉明之督师大臣,密谕宋庆、曹克忠、聂士成等严行堤备;至临期,选一有口辩人与之往返熟商,告以实情,求其展期、让款、止息,另订条约以图永好。彼若怒而不许,我则晓喻各国、布告天下,顺人心之义愤、乘倭寇之败穷,厚集雄师与之力战,并攻取辽南各地;再密谕刘永福率其黑旗、番社各兵径攻日本,以为牵掣之计。至台湾兵饷,除基隆煤利外,计每年樟脑一款亦不下数十万,尽可供用。臣考自古国家成败之数,全在留元气、结民心。财者,国家之元气也。我朝祖宗有鉴于明之辽饷八百万金,卒以致亡;于是轻徭薄赋,永不加征。故厚泽深仁,固结于民心不解。虽以发、捻数千百万之众占夺疆域大半,历久终归销灭。今倭人自知兵力难于持久,唯恃有内奸勾结,乃以虚声恫喝,使我国家元气一旦被其剥削殆尽;此非寻常细故也。曩时他国议和,量力给与款项;事过,仍脱然无累。今与倭人议和,力难筹此巨款;转借他国之款以给之,势必贻累无穷。且先饰其言曰:限三十六年本息还清。试以二万万两之款,以三十六年分算,每年实得还金若干?并连镑价消耗合计,请饬令户部行文各省督、抚、关、道,除例解中国费用与一切蠲贷外,再余存项若干?问其实能筹措此项否?如按年力尚能筹,即具切结呈报;不能者听。似此方为实在着落。不然,一时苟且敷衍,仍滋后患;则此约非息事之券,适乃启衅之媒耳。巨虽至愚,若库有余资,藉以图安,未尝不乐其便;今权衡利害,借款终以招衅、改约尚为有名,两害相形则取其轻,时不可失也。况万国公法中明有「力不能行、致国之衰弱者,许其改约」一条;据此为言,何患无词。何为任其邀索而自贻害于无穷哉!
臣职户垣,专司稽察,实知财力盈绌大数,关国计出入是非;若知而不言,亦有溺职之咎。是以不揣冒昧,据实直陈。伏乞皇上圣鉴!谨奏。
光绪二十一年六月二十四日。
——以上见原书卷四十六。
鸿胪寺卿刘恩溥请勿轻弃台湾折(七月二十二日)
鸿胪寺卿刘恩溥跪奏:为敬陈管见,仰祈圣鉴事。
窃自台湾隶我版图二百余年,百姓衣食租税,诚心向化,中外皆知矣。今年忽割付日人,是荳我皇上之本心哉!如割付之后,台民即甘心归附日人,中国原可置之不问;无如众志成城、齐心抗拒,日人之所谓乱民,实我中国忠义之民也。在日人骑虎不下,必欲灭此朝食,自属意中之事;惟此等义民惨罹锋镝、至死不变情形,实难恝置!试思各省偶遇灾荒,多方赈济,尚复不遗余力;今兵荒更甚于灾荒,若听此数百万生灵膏诸锋刃,臣知皇上必有惄焉如捣者矣!臣思金、复、海、盖等处既有三千万金可以赎归之议,似台湾亦可商办,日人决不至执意不从。可否饬下总理衙门王大臣邀集他国公使与之婉商,酌付数千万金;即甚至再付二万万金,亦不为过?缘借款本非一时所能偿清;再行借用,亦不过多展年限而已。若台湾赎回后,即将该处地利认真兴办,似此项不至终归无着。且可令台民知皇上之不忍轻为弃掷,又可以保全中国之疆土,不致沦为异域;似于如天、如神之德尚相符合也。
臣愚昧之见,是否有当?伏乞皇上圣鉴!谨奏。
光绪二十一年七月二十二日。
——见原书卷四十七。
署两广总督谭锺麟来电(十月初六日到)
南澳镇刘永福回粤,细询情形:因倭人在台北杀戮甚惨,台南民坚留不放;此次潜遁得归,勇丁欠饷万余未清。查南澳与澎湖对照,令其回任,恐生枝节;可否调署南韶镇之处?恳代奏,请旨遵行!麟。鱼。
——见原书卷四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