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八年
给事中邓承修奏朝鲜乱党已平请乘机完结球案折(八月初二日)
军机处密寄北洋通商大臣李鸿章等上谕(八月初三日)
翰林院侍读张佩纶奏请密定东征之策以靖藩服折(八月十六日)
军机处密寄北洋通商大臣李鸿章上谕(八月十六日)
北洋通商大臣李鸿章等奏遵议邓承修条陈球案折(八月十六日)
北洋通商大臣李鸿章覆奏宜先练水师再图东征折(八月二十二日)
给事中邓承修奏朝鲜乱党已平请乘机完结球案折(八月初二日)
工科给事中臣邓承修跪奏:为高丽乱党粗平、球案未结,请特派大臣出驻烟台、相机调度,以维藩属;恭折仰祈圣鉴事。
窃见近者高丽骨肉相猜、外戚秉政,乱机久伏;逆党乘之,逐君酖后,横及日臣。朝廷命将出师,二旬之间,罪人斯得;既彰保小之仁,益敦睦邻之谊:圣武布昭,遐迩悦服。
惟闻日廷议论汹汹,群疑满腹;推原其隐,殆以中山之案未结,惧我扬兵域外为声罪致讨之师耳。故自拓商、分岛之请未遂,日使怏怏而去,朝廷未有责言。近闻忽派海军中将榎本武扬为驻华公使,闻其人颇习兵事,素为日廷所倚重;一旦出使,殆将阳作调停、阴觇虚实,和战之局、转圜之机,实决于此。夫以中国土地之广、人民之众、物产之富、贤才之秀出,甲于地球;微轮日本蕞尔之区不足与抗,即英、法、俄、德诸邦亦且逡巡退让,自谓弗如。朝廷徒以重发难端,习为偷惰;重以西国甲兵之犀利、器械之精良、制造之工巧、贸易会计之便捷,欧人方挟其长技以凌我而苟安,持禄之辈遂以为西盛而中衰,环顾而不敢言战。即以日本而论,自李唐以来,步趋中法唯恐不及,千余年于兹矣。一旦舍其旧而新,是谋法秦政之坑焚、效武灵之胡服,几有雄长亚洲之意。然其始,末敢大猖獗也;台湾之役,姑为尝试。而我曾不闻以一矢加遗,掷金钱数十万以求一日之无事;此其所以肆然无所复忌也。而泰西各国,因得以窥吾虚实;于是乎,威妥玛有烟台之行、巴兰德有天津之议。俄约纷更,日人乘隙,夷琉球为郡县;而宍户玑遂下旌回国,恣情要挟。损威毁重,其所由来者渐矣。臣统观今日之时局,日本视中、西之强弱以为向背,各西国又视中、东之强弱以为进退;一发千钧,关系甚重。臣愚以为中、西交际,不妨虚与逶迤,示以宽大;而东瀛有事,则宜以全力争之,不宜有纤毫迁就,启列邦以轻量中国之心。且日本,非果真富且强也;扶桑片土,不过内地两行省耳。东西二京、大阪一府、横神长三口,为其通国菁英之所萃;而民间储积,扫地无存。十余年来购军械、易服色,罄其金钱,尽成国债;平时贸易,专恃纸币之流通。有警,则此无所用。总核内府,现不满五百万两;前借英、德、美三国债项原约以十年为度,今已届期,尚拟再求展限。实迫如此,何以为国!水师不满八千船舰,半皆朽败;陆军内分六镇,统计水陆不盈四万,又举非精锐。然彼之敢于悍然不顾者,非不知中国之大也、非不知中国之富且强也;所恃者,中国之畏事耳、中国之重发难端耳。今以高乱之故,朝廷忽遣重军分道并进,所谓疾雷不及掩耳;彼已骇然、愕然,失其所恃。不旋踵使情见势绌,概可知矣。臣愚以为朝廷宜乘此声威,将高人致乱之由、诸将平定之速,宣示中外;特派知兵之大臣驻扎烟台,相机调度。不必明与言战;但厚集南、北洋战舰,势将东渡,分拨出洋梭巡;外以保护商民为名,更番出入,藉以熟探沙线、饱阅风涛、浏览形势,为扼吭附背之谋。其驻扎高丽之吴元庆水陆各军,乞饬暂缓撤回,以为犄角。布置已定,然后责以擅灭琉球、肆行要挟之罪;臣料日人必有所惮而不敢发。不惟球案易于转圆,即泰西各国知吾军势已张,不讳言战;如法人之蚕食越南、私邀盟约非口舌所能争者,可不劳而定。
臣一介迂愚,未谙边务;惟事关大局,谨博采群言、参以臆见,冒昧渎陈。是否有当?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谨奏。
光绪八年八月初二日。
军机处密寄北洋通商大臣李鸿章等上谕(八月初三日)
军机大臣密寄前大学士直隶总督署办理北洋通商事务大臣一等肃毅伯李、署直隶总督两广总督张:
光绪八年八月初三日奉上谕:『给事中邓承修奏:「朝鲜乱党已平,球案未结;宜乘此声威,特派知兵大臣驻扎烟台相机调度,厚集南、北洋战舰,分拨出洋梭巡,更番出入,为扼吭附背之谋。其驻扎朝鲜水陆各军暂缓撤回,以为犄角;责日本以擅灭琉球、肆行要挟之罪。日人必有所惮,球案易于转圜』等语。所奏不为无见。着李鸿章、张树声酌度情形,妥等具奏。原折均着抄给阅看。将此各密谕知之。钦此』。遵旨寄信前来。
翰林院侍读张佩纶奏请密定东征之策以靖藩服折(八月十六日)
日讲起居注官、翰林院侍读臣张佩纶跪奏:为请密定东征之策以靖藩服而张国威,恭折仰祈圣鉴事。
臣维道、咸以来,天下有大患四:曰粤、捻、回、洋。皇太后两次临朝,削平三孽;今为中国患者,独一洋务耳。而东洋之患且更逼于西洋,意者天厚其毒以速其亡,欲我皇太后、皇上声罪致讨、称兵海壖,以维高宗「十全」之烈乎!
日本自改法以来,民恶其上;始则欲复封建,继则欲改民政。萨、长二党,争权相倾。国债山积,以纸为币;每兴劳役,物价翔贵,众怨沸腾。虽兵制步武泰西,略得形似;然外无战将、内无谋臣。问其师船,则以「扶桑」一舰为冠,固已铁蚀木窳、不耐风涛,余皆小炮、小舟而已;朝鲜之役,赁公司商船益之;盖去中国「定远」铁船、「超勇」、「扬威」快船远甚。问其兵数,则陆军四、五万人,水军三、四千人,犹且官多缺员、兵多缺额;近始杂募游惰用充行伍,未经战阵,大半恇怯;又〔去〕中国湘、淮各军远甚。夫其贫寡倾危,国势若此,实难久存。然且不度德、不量力,而专意侮慢上国、蚕食藩封者,恃海为险,谓我必不能战也。琉球之地,久踞不归。朝鲜祸在萧墙,殃及宾馆;中国为之捕治乱党,已足谢日本矣。彼狃于琉球故智,谓朝鲜初非我属,劫而盟之;索兵费五十万元,使与台湾之数相准,以耻中国。我以义始,彼以利终;贪惏无厌,师竞已甚!是即琉球、朝鲜非我藩服,而日本偪处以争此土,犹将起而图之!然则今日之事,因二国为名以乘东人之敝,岂待再计决哉!且臣亦未敢谓遽伐日本也,以为南、北洋大臣当简练水师、广造战船以厚其势。台湾为日本要冲、山东为天津门户,两省疆吏宜治精兵、蓄斗舰,以与南、北洋犄角。并请简任知兵之臣,以辅其谋。责问琉球之案,以为归曲之地;驳正朝鲜之约,以为济怒之端。分军巡海以疑之,关闭绝市以困之,召使归国以穷之。日本猜惧,则必增防;增防,则必耗帑。我水师大集,南、北各省三分其军,与朝鲜之锐更番迭出,观衅而动;于我未病,倭不能矣。及其虚竭,大举乘之,可一战定也。
中国措置洋务,每患谋不定而任不专;应请朝廷垂问枢臣,密定至计。并简任大臣,专以东征之事属之。李鸿章、左宗棠均中兴宿将,粤、捻、回三役卓著勋劳;可否饬令该大臣等会同彭玉麟及沿海各督、抚迅练水陆各军、增置铁船、慎选将领,必备进窥日本。日本非求助西洋,不能与中国相竞。中、西立约在先,信义已洽;联远交以便近攻,度泰西各国亦无阴为彼助。我有力而彼无援,破此必矣。失此不图,倭军四出而兵强,倭商四通而国富。中国优游坐视、戎备不修,数年之中暂以无事为福;忨岁囗〈氵歇〉日,我之勋旧益衰,彼之势焰益炽。即一蕞尔日本已足为中国巨患,何论西洋哉!
臣于日本之必危朝鲜与中国之当归日本,春正会极言之。事机所追,敢不渎陈。伏祈皇太后、皇上圣鉴施行!谨奏。
光绪八年八月十六日。
军机处密寄北洋通商大臣李鸿章上谕(八月十六日)
军机大臣密寄前大学士直隶总督署办理北洋通商事务大臣一等肃毅伯李:
光绪八年八月十六日奉上谕:『翰林院侍读张佩纶奏「请密定东征之策以靖藩服」一折,据称日本贫寡倾危,琉球之地久踞不归;朝鲜祸起箫墙,殃及宾馆,彼狃于琉球故智,劫盟索费,贪惏无厌。今日之事,宜因二国为名,令南、北洋大臣简练水师、广造战船;台湾、山东两处,宜治兵蓄舰,与南、北洋犄角。沿海各督、抚迅练水陆各军,以备进窥日本等语。所奏颇为切要。着李鸿章先行通盘筹划,迅速覆奏。原折抄给阅看。将此密谕知之。钦此』。遵旨寄信前来。
北洋通商大臣李鸿章等奏遵议邓承修条陈球案折(八月十六日)
前大学士署北洋通商大臣一等伯臣李鸿章、署直隶总督两广总督臣张树声跪奏:为慑服邻邦、先图自强,酌筹缓急机宜;遵旨覆陈,仰祈圣鉴事。
窃臣等承准军机大臣等寄,八月初三日奉上谕:『给事中邓承修奏:「朝鲜乱党已平、球案未结,宜乘此声威,特派知兵大臣驻扎烟台相机调度,厚集南、北洋战舰分拨出洋梭巡为扼吭拊背之谋;其驻朝鲜水陆各军暂缓撤回,以为犄角。责日本以擅灭琉球、肆行要挟之罪,日人必有所惮,球案易于转圜」等语。所奏不为无见。着李鸿章、张树声酌度情形,妥筹具奏』等因,钦此。仰见圣主恢扩远谟、周谘博访至意,曷任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