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梧桐花洒满了房顶，一个个铃铛看着很可爱，现在四月多点，本来该五月开放的梧桐花已经很艳丽了。
夜色刚来，像穿着大裙摆的歌妓，拂乱了谁的心？
何虞出门刚好接住一朵梧桐花，把花蕊从后头抽去，吸取着后头淡淡的香甜，十几年前她就喜欢这样做，今天，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笑的很开心。
她的死或许会让人嘲笑，同情，父母会伤心难过，掉眼泪，可毕竟过去了。
努力！加油！幸福……
晚饭是一小碗白粥，几碟清淡小菜。
“小姐你先倚一会儿。”两个小丫头开始收拾碗筷。
“她们是……？”
“她们是夫人送来的使唤丫头，傍晚刚过来。”紫罗找来描好花样的帕子，“这个花样儿怎么样？”
何虞皱着眉头，绣什么不好，这点点的粉色，一团一团，怎么看着像合欢花？
小院儿的门被扣响了，是蚕眉，随夫人一起陪嫁过来的通房丫头之一。
“都戌时三刻了，她过来做什么？”何虞不解，不过这话她没有问出口。
紫罗却想了解她的疑惑一样，道：“或许是夫人突然想到什么了，让她过来吧……”
何虞不傻她知道，小丫头那么多，苦事情都是她们做的，这半夜的，跟小姐一样的大丫头不可能只是来传个话。
披上衣服，依旧半倚着，拿了紫罗放下的绣帕仔细研究着。
一进门，蚕眉就笑道：“半夜过来打扰，三小姐莫怪。呦，还不睡觉在做工啊，小心伤了眼睛。”
紫罗笑了笑，放好里屋的棉帘。
蚕眉自己搬杌子坐了下来，倒了杯茶喝了小口。
“什么风儿把蚕眉你给吹来了，怎么舍得过来了？”紫罗戏谑道。
“呵呵，紫罗姐姐……”
“我就是过来看看小姐有什么需要的不，没什么事儿。”蚕眉随意答道，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对了紫罗，小姐今天晚上有好好吃饭吧？”
“三小姐很省心，都大人了，哪里还会不好好吃饭。”紫罗坐在床前的踏板道。
蚕眉笑着，眼睛眯眯的，瞟着何虞手里的绣帕，“时间过的真快，三小姐都要学习绣花了……下午让送来的小丫头送来了不，没有就跟我说声，我去撕了管事婆子的嘴。”
“你还敢撕管家婆子的嘴，怎么，我家小姐吃不好，你还真敢去？”紫罗也就是说点儿反话。
可蚕眉不知不觉，“做得饭不好吃？恩，明天我就去找管家婆子说理去。”
“你真的没什么事儿，对么？”何虞突然开口道。
蚕眉愣了愣，准备拿茶杯的手很尴尬，“小姐是要休息了啊，那我可不敢打扰了。”
何虞低头看了看自己披在肩上的外衣，再看看蚕眉。
她不喜欢这个蚕眉，一个丫鬟就要有丫鬟的本分，说话总是一种主母的口吻，她一个小姐，还需要她来照顾？显摆什么！说难听点儿，她就是夫人带来的通房丫头，有点脑子有点儿姿色的就做个姨娘，在她面前摆什么谱！
蚕眉脸色明显不好看了，擦了擦手，“老爷也不心疼夫人，这么晚了还在看账本。”
何虞有点暗恼，她被一个丫环出言挤兑，夫人没睡她就不能睡了么，这是谁规定的？！
“行了行了，你家夫人能干，你家夫人最好了，成不成，快点回去叫老爷起床，别让他睡觉。”紫罗推攘着她
。
蚕眉躲闪开来，笑呵呵道：“我只不过一个丫头，哪里敢。”
“你还说你不敢，胆子大的都不让小姐睡觉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小心我回头就告诉夫人去。”
“别、别、别，小姐休息吧。不过紫罗，画眉今天晚上请酒，要各房的丫头都过去。”蚕眉道。
“这么晚了……”紫罗想推脱。
“画眉是新进的姨娘，一辈子就这一次，晚点怎么了，没人说什么的。”
“好，我去，我去。”紫罗很无奈
，她跟画眉是好姐妹，如今好姐妹成了姨娘她不去喝杯酒有点儿说不过去。
何虞表示自己可以的，等屋子里彻底清净了，小心从怀里掏出一块儿手帕，她早就发现怀里有个东西皱巴巴的，搜索了记忆却毫无印象。
“这……这是什么？”她以为或许是少女怀春，情诗什么的，结果却是一方艳红的手帕，右下角有一枝花和一个字儿，耦。
她在这个院子里接触的上到夫人，下到丫鬟婆子，用的手帕统统都是素色的。别说大户人家，就是小门小户的，也不可能用这么艳的颜色。
除了那种烟柳地儿。
解开亵衣，何虞凑到铜镜前看着，虽然铜镜模模糊糊，可脖子上明显的掐痕很吓人，怪不得喉咙不舒服。这掐的不是地儿，在锁骨往上点，如果掐的是咽喉，就这力度绝对可以让喉部粉碎。
掐痕，手帕，是一个人的么？何虞仔细搜索记忆，都想不起来这个身体怎么死的，她过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紫罗和蚕眉来到到小花园，已经很热闹了，脂粉味儿已经掩盖住了花香，桌上放着几碟小菜。
“杏花……嗳、嗳、嗳，你们快过来看，画眉姐姐抽了一个杏花。”
“小丫头，什么画眉姐姐，现在该叫姨奶奶了。”紫罗打趣儿着，说完自己捂住嘴先笑了，姐妹们也凑趣儿，齐齐喊道：“姨奶奶好。”
画眉脸瞬时通红通红，扑着就要去拧紫罗的脸，蚕眉笑着拦住。
“来，快点说说这杏花有什么说头。”
紫罗依旧半捂着嘴，“瑶池仙品，诗曰日边红杏倚云栽，也就是说咱们的姨奶奶将来肯定高贵。”
“你还上瘾了不是。”画眉开始追着紫罗跑，跟紫罗一起过来的蚕眉早玩起来了，一群小丫鬟围着她，以她为中心，好不热闹。
追到山茶花旁边，紫罗转身问道：“夫人真的是那样打算的么？”
“怎么打算，还不就是那样。”画眉扯下一片叶子，攥在手心，“你在何家比我时间还长，比我知道的更清楚，三小姐……三小姐是她心头的刺。”
很长时间的沉默，“大小姐在那边好么。”
“病了，病了还能好么……何家要攀史家这亲，必须要有牺牲的。”
紫罗心里五味杂陈，何家攀上史家必须要有牺牲的，画眉呢？
都逃不开宿命的安排？她不想做个姨奶奶，也没奢望着能嫁到如意的人家去，所以当初她选择了照顾三小姐。那时候想着能拖一年是一年，最后，真的想不到是这种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