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宫润南请回椅子上坐好后,夏小贝便又在床上鼓捣了开来,然而这床实在是不好整,她也确实没了招儿,想来都得怪这位爷的床太复杂了,床垫、床单、绵被,还有床罩!这些东西柔软到只要她一不小心没顾全,便会全拉扯到一块儿去全功尽弃了,所以很是困难。
要知道她可从来就没铺过这等儿床,她那睡了十几年的“床”也从来就不用铺,一张硬木板,上面铺张破草席,热时就着草席睡,冷时垫个硬床单,滚着尘年没钱换的破绵被,起时一掀,睡时又一拉,从来就没有这么铺床的麻烦事儿。
现在好不容易整成这样了,不知行不行。信心不大,于是再看看。
宫润南在一旁坐着,很是耐心的又等了一会儿,终于是看到她从床边让了开来。
“你看这样行不?”
如果还不行,那她可真是没辙了,于是她看着宫润南,心里惶惶的,始终都对自己的劳动成果没有信心,生怕主子又来一个“这要怎么睡”的责问。
“好了?”
宫润南看着她点了头,于是起身,走过去,再次验收。
“怎么样?”
夏小贝嘟着一张嘴看见宫润南又有皱眉,心中更是惶惶的不安。
“不怎么样。”
宫润南有试着让自己的眉头不要皱得那么高,免得吓着了身旁这个小丫头,然而,他就是抑制不了心里头的那股疑惑劲——
“你真不会铺床?”
夏小贝摇摇头,一脸沮丧,虽然宫润南没明着说,但他既然问出了这句话,就表明她的成果还是很糟糕。
“很糟糕是吧,要不要再重铺?”看着宫润南皱得老高的眉头,她很有自知之明的且非常自觉的问。
还重铺?
听到夏小贝那句话,宫润南原本因睡意袭来而困倦到有些眯沉了的眼睛顿时大睁了开来,看着夏小贝就像是在看一个玩过家家的小朋友,索味的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是一脸认服的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缓缓道,“不用了,勉强还能睡。”淡淡的语气里透着深深的倦意。
本来就是想睡觉了的,没想要她铺个床,一铺再铺也铺不好,坐在椅子上无聊又困,若还让她就这样铺下去,他今晚很有可能就要扒在桌子上睡觉了。
于是选择勉强将就着睡吧。
然而看着这一乱皱皱的床铺,心里还是不太舒顺,但又一看见夏小贝那一脸沮丧和自责的神情,他还是决定给她一声安慰,于是道:“至少比前一次的要好多了,躺着也不会疙瘩人,有进步。”嘴上是只说到了这儿,然而心中却还接了一句:希望下次能把我的床帐再整好点那就更好了。
含着笑,无奈中,他接受了她的这个劳动成果,但他确定这将会是他睡过的最糟糕的床了。但糟糕就糟糕了吧,大不了他自己动手整一下。
铺床完毕,接下来便是下一个任务。说好了是要她来实习的,当然得都让她见习见习了,他也好看看了,她究竟哪些会哪些不会,日后好安排她当班。
于是他站在床前,摊开双臂,看向仍一脸沮丧的夏小贝,微微一笑。
“给我宽衣!”他命道。
然而夏小贝还没从那铺床的事儿中抽回神来,此时虽然有听到他的命今,却似乎并没有听懂,于是朝他瞅着眼问:“什么?”
“宽衣。”宫润南只好再重复一遍。
“……”夏小贝脑子仍旧打着结,半响,终于是缓了过来,但缓过来后,她又是半响都没个回应,终于是回应了,却是一句疑问——
“宽衣?”
嘴里问着,心里却在默默念:她耳朵听错了,一定是她耳朵听错了!然而却只见宫润南点了点头,于是默念变成怨念:她的个老天爷啊,也太不眷顾人了,为什么今晚上,总是她怕什么就偏偏给她来什么!
为什么?
于是她仿佛听到了老天爷的回答:谁叫你要进宫府的,谁叫你想着混吃混喝还想混玩的,宫府可不供你这样过法的,因为你是丫环!
……丫环?夏小贝正痴着眼神想着,突然眼前晃来一只手。
“想什么呢!还不动手,小心我手臂摆麻了,还要你扶我上床。”
于是夏小贝闻声抬头,便对上宫润南一脸玩味似的笑,想着他刚刚所说的最后那句话,心中顿时一惊,忙道:“没……没想什么,这就动手呢。”说着伸手就要动手,可是突然发觉自己无从动手,因为她还在怀疑宫润南是否就是命她宽衣。
“宽衣么?”于是她问。
刚又摊开了手擘来的宫润南此时便有了看白痴的心境来看着她,不禁示意性的微微抖了抖摊开的手臂,拉着满腔的乏意淡淡道:“你说呢?”
那就是宽衣没错了。这会儿夏小贝是看明白了,于是她走过去,捏了捏宫润南的衣袖,又提了提他的衣摆,更是很小心的撩了撩他腰间的挂饰,犹犹豫豫,默默叨叨的,迟迟不敢动手。
于是宫润南有些不耐烦了,低头道:“你在看什么?”
这个任务比起铺床来应该要简单些吧,然而她却在夏小贝的眼神里看出了“复杂”两个字。
脱衣很复杂吗?
是的,大气来说,脱衣很简单,但是小气来说,那就得看脱谁的衣服了,对于夏小贝来说,眼前她要动手脱的这个少爷的衣服就是有那么复杂,复杂到她才那么巡瞧了几眼,手就在那儿不尽的犹疑,无从下手。
那么细柔的丝袍,那么绢滑的腰带,还有那么精致华贵的挂饰,哪一样是她能随便脱拉的?心里掂量了许久,最后发现一样都不能。
此时更是非常细心的研究着宫润南的衣服,已然很是上了心思,于是答着宫润南的话语也是痴痴的很是由衷道:“别催,我在研究你的衣服,看看要怎么把它给脱了!”
闻言,宫润南顿时无语。却又听她在那儿嘀咕:“这布料真够柔细的,就是怕会容易划出丝,划出丝条来了那就可惜了。”
“……”
“这腰带也太绢滑了,就不怕束不住腰么。”
“……”
“这玉佩挂在这里也惹眼,容易遭了小偷的窃。”
“……”
“还有这衣服上嵌着的珍珠,也不应该。”
“……”
“不过这丝袍嘛,挺好,挺漂亮!”
“……”
……
她就这样研究着,一个看过一个,一个评过一个,而宫润南则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从这处摸到那处,又从那处念过这处,除了无语外还是无语。
因为她说过了,她这是在研究给他宽衣的事宜,也就是说她这是在工作。只是她是在用她特有的方式去做而已。
所以,他不能阻止,更不能打扰。因为他不就是要她宽衣的吗?
而她这就是在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