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天,晴天之夜,即将迎来的中秋繁星消匿,使明月显得分外忧伤,即便如此,她还是如往常一般,让大地明亮如清晨,月色中,高空一只夜禽飞过,它的目光顺着月色往下看,身下竟是百里平川,三面环山,一条发着莹莹明光的长蛇,夜禽毫不畏惧依然向北踱去,这时,它惊见大蛇竟是环着一只巨兽
然,他们却相安无事,夜禽似是听见这巨兽暴戾的怒吼,颤栗的夜禽大惊,立即调头而逃。从远眺望这巨兽果真让人战栗不已,能明查秋毫的人定会瞧见这巨兽身上的发出点点明光,可是对于人来说,这里是人尽皆知的,平川之北那只巨兽便是帝国都城雍城,帝国的心脏,百万人口,其富庶自不用讲,然而,如此富庶之地,今夜却这般寂静。
正在这时,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飞蛾从五丈高的城墙飞过,它看见守在它喜爱的热光下有两人竟是身着白衣白甲,它才不会管这许多,而当它飞近热光时却有一层白纸隔着,飞蛾拼命撞了多次,只见白纸始终如一,又狠狠地撞了一次,飞蛾才骂骂咧咧地向城内飞去,飞了许久,终于,飞娥看见了一个大府邸,便向府邸东边拐去,皇天不负,还真有一间着光并且是开着窗户的屋子,飞蛾喜极,完全忽略明光旁还端坐着一锦衣华服之人,便欢喜的飞进去了,
在隔着轻纱的热光旁转悠,喜不自胜,正想着要如何去拥有这热光时,
突然,有什么东西破风而来,飞蛾来不及去保护它的热光,便见热光不复存在,眼前一黑,飞娥自己也被钉在身后的柱子上。
灯灭时月光便抢占到屋内,房中之人迅速猫腰躲在柱子后面,侧头看去,柱子上钉着一只短箭,还挂着一只飞蛾,又见窗口闪进三道黑影消失在房间中,锦衣男子摸索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刚握紧匕首便觉背后一阵冰凉,还未来得及转过头,只觉侧颈一凉一热,便软倒下去。
西院,一位长髯老者正奋笔疾书写着,旁边有个童子立侍,这时,书房门突然开了,老者太过专注,竟没发现房门已开,童子见如此,便快步走下去,出到门外左右视察一遍,一遍漆黑哪里有什么人,便嘀咕道“我明明将门关好了,这风也真是无趣”,待他刚欲转身之时有一只手飞快捂住他的嘴,接着只见剑光一闪,这时,长髯老者听见房外有踢门的声音,抬头一看,才发觉房门何时开了,童子也不知去了哪里,提着苍老嗓门问道“孩子,何事这般吵闹啊”,无人回应,再续喊两声均无人答应,长髯老者放下手中玉笔,拉起长衫便起身下来,才到门口,就觉背后有人,“是那人遣各位来送送老夫的?”长髯老者头也不回的说道,背后却没有一点响声,“还真是心急啊”长髯老者又说道,只听背后响起内疚之声回道“老侯爷,对不住了”。
北院,传来阵阵婴儿哭声,房中两个人,一美妇怀中正抱着婴儿,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另一个似是丫鬟,在忙着将面巾拧干,突然,婴儿的哭声高而尖,被惊吓到的丫鬟侧头看去更是吓破胆子,直接昏死过去,只见那原本踱步唬孩子的美妇倒在地上左胸上竖着一只短箭,滚落一旁的婴儿即将被母亲的鲜血淹没,丫鬟昏倒地后房门缓缓开来,两个黑影闪进房内,一个向着丫鬟,一个向着婴儿而去了。
时至深夜,府外,城南,
一条大街上,寂寥无人,
只有一辆马车徐徐向这边驶来,远远听着车内似有动静,待近了才识出那是恶呕的声音,每闻呕吐声马车便会暂时停下,直至吐声歇了,车夫方赶马行车,
微微凉风从黑洞的街道尽头向着车架迎面吹拂而来,撩起车夫两鬓乌发,随带着掀起车架上的帘幕,月光抢入车厢里,隐隐可以识出车内侧卧着一人。
待车架驶到大街中段,两旁瓦砾滴答清响,似是夜间无息的春雨,但此时却夹杂这淡淡的肃杀之意
车夫顷耳细听,从身后车厢内取出一柄长剑横置于膝上,
然后朗声道“诸位,夜已深,还是别搅扰了街坊居民的梦才好”浑厚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大街中
随着车夫的声音消失在黑暗里,屋上也不再传来响声,偌宽的街道陷入一片死寂,静得让人不禁颤栗
过不多时,屋上踏瓦之声如索命的厉鬼紧追不舍,在次响起,车夫眉头一皱,缓缓起身立于车架上,一声长鸣剑出鞘,清响声淹没屋上鬼魅
方出剑,便觉有异,雪亮的剑身快速蠕动着,车夫仰首望向苍穹,高空中风起云涌,即将把皓月吞噬,一声轻叹毕,整个京城陷入一片昏黑
此时此刻车架四周笼罩着浓厚可触的肃杀之气
,但这冰冷的杀意却冻结不了车内人甜蜜的梦呓声
一声.两声.在次响起.又不绝于耳,每每剑鸣长啸便会杂夹着痛苦闷哼,
兵刃相交,点点火星在黑暗中闪烁
偌大的京城却无人加以理会这惊天的打斗声,依旧各安其梦
时过三分,乌云撤去,月光重回大地,映在依然前行车架上,似是车上卸下了重物,拉车的老马也提了提速,不多时就消失在大街尽头,老马走得匆忙却未发现它竟载着满满的一车血腥味回家去了
老马刚走,已闻脚步声踏入这条街道上,为首一人托着月色胸前甲光粼粼,在他身后鱼贯尾随着六七个甲士,各持长矛,似道活生生的篱笆,从进入街道至消失在另一头,这篱笆也不曾察觉此地有异,兴许是此地血腥味液化可成血水化为冰已不可闻,兴许是这些篱笆的嗅觉每时每刻被血腥味充斥着早已麻木不仁
京城北方,这里有连绵起伏的大山,名罗山,罗山绵延数百里,山有最高峰,而京城的正北方便是这座名为七子的高峰,身处七子峰整个京城开阔的地势尽收眼底
此时京城一片死寂,无可观赏,倒是这七子峰中传来阵阵钟声,这不同往日,连续七次钟声,回荡百里
悬空道观紧紧镶敷在七子山腰,而钟声就是从里头传出,烛光也不让,破了竹篾纸窗门照亮窗门外两步方圆,隐隐可见此间交通阡陌,左右互贯
月挂山尖,山道上印下一人,鹤发童颜,灰袍赤脚,气质脱俗,天地万物竟融于他一身,踏在青石阶上缓缓步子,不触轻尘,若九天仙班误入凡尘
赤脚仙人一阶一脚的往上走,百步歇,足下出现三条道,一条向着山巅绵延,赤脚仙眼前的青石阶曲折而直通天际,似是通往寒宫的天梯
赤脚仙收首侧望,像做什么艰难的抉择,最终还是移动仙步走进左侧阶道,不去理会身后那百年一遇的美景,径直而去
半个时辰过去,耳边绕来厚重的轰炸声,脚下石阶逐步潮湿,空气中水雾浓郁,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仙人衣襟尽湿却不以为意,如此境界,何妨吟啸且徐行但不能比
还未临近,就听有振聋发聩地炸响,再走十步折转,映入眼帘的是天水从天而降,击落在底下的深潭中,又向山下流走
赤脚仙人,走近湍急地瀑布旁,抬首而望,只见一根根突兀的奇石从瀑布内延伸至外,鬼斧神工,从右底至左上形成横贯瀑布的水中梯
赤脚仙人把手从大袖中挣脱出来,提了提陷在水里的袍摆足尖一点就幻化在空中,犹如竹叶翻飞久久不能落地,周而复始赤脚仙人已立于崖顶,而此刻他却立而不动,微眯眼眸现如今伞开,清幽又不可见底,让人看之就要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当他把目光投向崖旁那棵郁郁葱葱的树地瞬间有一股怜悯之意一闪而过,但很快便恢复如常,依旧是那般雅致,挂着浅浅的笑意
站了许久,大树下传来喜悲相杂的声音“师兄好雅兴,这四更天的不歇息倒跑来陪师弟来了”竟管水声哗然,却不碍两人交谈
“觉师弟不在观内清修,定是心中郁闷”
“那师弟岂不是要感激涕零啦”听了这话那赤脚人含笑不语
“心静乃自然静非倚仗外物”
“此地瀑声喧哗,旁物皆为静,如这雀巢内静怡安睡地幼雏”
“师弟却不敢孤处一阁”
……两人皆沉默,天地间也随之寂静,一阵风吹过扫过密叶却不闻声,掀起赤脚人衣袍,不知身上长袍何时已干如初
京城,皇城太武殿正殿,佛音回响,殿里里外外皆是挂白穿纱,大殿中停放着一巨棺椁,殿内众人皆是有气无力地垂首跪拜
正在众人昏昏欲睡之时,身后响起沉稳地脚步声,让众人为之一醒,又不敢回头看,而灵柩前众人前首那人虽低着头,但已扬起深不可测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