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钱彩云对钱小牧的来去毫无知觉,身着白亵衣的她依靠着牙床,伴着皎洁的月优雅的把玩一面镜子。这面镜子镜面大小如同团扇,背面大朵大朵的玫瑰花纹中隐约可以看到半张闭着眼睛的女人脸,女人脸上刻着一个小篆的梦字。彩云小心地一点一点用手抚按它,当按到中心时,就发出女子的低低呢喃声。如果说镜子是中空的,那又不可能。这面镜子很薄很薄,完全没有焊接合成的痕迹。更何况,如果是中空的镜子,那么它的声音应当像敲击钟铣那样重浊窒塞。可是现在敲击它的边缘所发出的声音却清脆而悠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彩云便抓着镜子熟睡过去了。
镜子背面的女人在月光中慢慢睁开了眼睛,溜溜的转了圈后,轻轻的叹了口,几不可闻。她扭了扭身子,努力探出镜子,伸出双手抓住彩云的手指。彩云的手指修长而白皙。在被镜子背后的女人抓住的时候,手上陡然出现了几条细如发丝的红线。一周天以后,女人缩回了自己的手,扭着身体重新回到镜子里面,又安静闭上了眼睛。
鸡鸣三声,东方既白。彩云悠悠转的醒来,目光呆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赤着脚来到衣柜前,挑了件素日不常穿的粉色金丝细纱罗裙小心系上,又捡了淡黄丝制中衣穿上,想了想,再取出。大红镶金边的腰带,挂上一只玉蝴蝶。然后又呆呆的来到梳妆台前面,举着朱红色的梳篦一下一下的梳理自己及腰的秀发。几下以后,面对梳子诡异一笑,就咬着梳子,给自己梳了一个双鬟望仙髻,插上一只玳瑁凤钗,挂上两只金丝小玉坠子,对着镜子一个自怜的手势,笑了笑。又取过芙蓉粉,胭脂水,翠罗黛,一样一样往脸上抹去,边抹边吃吃的笑。
彩云打扮完了也不出去,就那么在屋子里面转圈,张着手,一圈又一圈,也不停歇,边转还边笑,边笑还边掉眼泪,大颗大颗的泪珠把脸上精致的妆弄的像是一个大花脸。等头发散乱,妆容不清的时候,彩云取过麻布,把脸上的妆一一洗去。整理了下衣物,又坐到梳妆桌前面,举着朱红色的梳篦一下一下的梳理自己及腰的秀发。几下以后,面对梳子诡异一笑,就咬着梳子,开始梳起了凌云髻。
彩云这厢打扮的欢快,那厢急坏了钱小牧。他一早就听到彩云屋子里面有动静,也不在意,就起来做早饭了。可是等他煮好了喷香的玉米粥,调好了香油木耳,蒸好了热乎乎的包子。钱彩云就是不出来。这可不是她一贯的做风。
于是钱小牧悄悄的来到彩云的门前,听到里面诡异的笑声。钱小牧皱着眉头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戳破了窗户纸,把眼睛贴在窗户上。结果眼前的场景把钱小牧吓了一跳。这么多年来,就连上次明月姑娘下战书挑衅,钱彩云的打扮也不是这么极致。
钱小牧一吓到,后退了几步,立即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响。钱彩云扭头就看到了窗户上的洞,冷着脸,拿水杯泼了出去。然后屋子里面轻悄悄的了。
钱小牧吓坏了,直接破门而入。却发现,屋内一片狼藉,彩云躺着床上虽还穿着那粉色淡黄色衣物,但是青丝散了一枕头,那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化妆的痕迹,更别说那满头的步摇,耳朵上的坠子了,都没有在她身上出现。一探上彩云的脉搏,却发现脉搏平稳,只是睡着了。
钱小牧内心疑惑更加大了,但是看到彩云安稳的呼吸,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安慰的。可是这种安慰,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彩云只是睡觉,睡觉的很安稳,呼吸绵长。唯一的缺点,就是怎么样也醒不了。就连云云在旁边又哭又闹;就连把她抱到医馆,刘大夫几枚银针下去,她都安安稳稳的睡着,丝毫没有要苏醒的样子。
“牧之辛!这到底是这么回事?”刘大夫在几下徒劳无功之后,恼怒的问钱小牧。
钱小牧耷拉着脑袋,蹲在床边:“我也不知道。”
刘大夫冷冷笑道:“牧之辛,如果你还隐瞒什么事情。那么姽婳就由我照顾。我不会再让她回古董店去。”
“不回去,她也会死的。”钱小牧的声音很轻,却逃不过刘大夫的耳朵
他一把抓起钱小牧,眼睛里面几乎可以喷出火花,“很久之前,你就说,她离开古董店就会死。古董店的结界又是让我进不去的。你又说古董店和你是相连的。我怕伤害到姽婳,所以从来不敢进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天不告诉我,姽婳醒不来,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就把古董店毁了,大家一起死。”
钱小牧脸色灰白,嘴巴动了几下,刚要说什么。刘大夫突然听到彩云无意识的轻声出声。立马手一松,把钱小牧往地上一丢,几步来到彩云旁边,握着彩云的手,把耳边贴到彩云的嘴边,“镜子,镜子。”
“镜子?”刘大夫有点傻眼,这个代表啥意思?“牧之辛,你们那里有镜子么?”
钱小牧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店里镜子很多的。等等。”钱小牧突然想起来,刚抱彩云过来的时候,床上那枚古镜。“难道是那枚?可是不可能啊,那枚镜子在店里很久了,从来都没什么问题啊。”
“古董店我进不去,你把镜子拿到我这里来。”刘贝立即回答到。
钱小牧点了点头,速回古董店取来镜子,彩云依然在睡觉。
“这面镜子,不过是一面普通的古镜啊。我看不出来有啥问题。”刘贝取过镜子,翻来覆去的研究镜子,许久也没结果,颓然的把镜子丢给钱小牧。
钱小牧小心的抓住镜子,顺手放到桌子上,没好气的回答道:“我也看过很多回了,没发现啥问题啊。”
“姽婳说的镜子,还有别的么?”刘贝不死心的问道,“你觉得还有别的镜子么?”
“别的镜子更加没问题了。她房间只有一面大梳妆镜子,是隔壁李老头磨的,算来年头也不过半年。”钱小牧闷闷的回到,“真有问题也只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