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郡河王府的车驾准时到来。贾府众人纷纷跪在地上,大喊“恭迎王爷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这句敬辞确实有些逾矩了。荣耀的时间长了,贾府未免有些太自大了。连郡河王都蹙了一下眉头,贾家人没有几天好日子了。薛宝钗作为当事人,却依旧是一副笑盈盈的摸样,一点都没有因为贾府对自己有些逾矩的称呼而担心。端的是贤良淑德的很。但稍微细心一下,就会发现她眼中的不悦。
等王爷请众人起身,贾政等人就将楚云天迎进了贾府,薛宝钗被女眷迎进了内室。到了内室后,贾母等人又向薛宝钗行了一次大礼,称的依旧是王妃。黛玉跪在后面,撇了一下嘴。贾家要巴结薛宝钗也不带这么明目张胆的,这次倒好,贾家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称薛宝钗为王妃。不仅得罪了薛宝钗,更得罪了楚云天,也给贾家找来了一次大祸。贾家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竟不想想,这么光明正大的称薛宝钗为王妃,不是在与皇上作对么。薛宝钗的侧妃之位是皇上封的,称她为王妃,向她行王妃之礼,不是在打皇上的脸,骂皇上做错事了么。这也是在告诉世人,他楚云天不满皇上的决定,埋怨皇上没有将他心爱之人赐为正妃。也是在宣扬薛宝钗目无礼法,专横跋扈,觊觎王妃之位。贾家在这权利漩涡里混了这么多年,一直顺风顺水,怎会犯如此没有水平的错误?只为了讨好薛宝钗,大可不必如此。何况,贾家还有一位贵妃娘娘在撑腰。他们完全不用用这样的方式拉拢权贵,巩固地位。这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都快快请起。”薛宝钗说的很急切,“大家都不必如此拘礼。莺儿,快去将老祖宗扶起来。你们几个也快些将几位夫人扶起。”薛宝钗指着身边的几个宫装丫鬟说。众人站起身,依旧很恭谨的站在堂下。“大家都快坐吧,不必如此拘礼。”待薛宝钗说完,大家才依次落座。黛玉的座位就是贾迎春方才指给她的,在贾迎春的下首,也是在探春和惜春的对面,黛玉正对探春。这是将她与她们的身份混为一谈了,只是不知是谁授意贾迎春如此做的。黛玉若有所思,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贾迎春的神色。依旧是与平时一样的神色,温和带笑,有些木木呆呆的。但仔细看,黛玉发现贾迎春看向薛宝钗的眼神中有倾羡,还有隐隐的得意,似是想向薛宝钗表达什么。黛玉又看向薛宝钗,薛宝钗今日盛装打扮。一身金色绣着殷红色的吉祥图案的宽袖宫装,头上梳的是灵蛇髻,偏戴着九首含珠金凤钗,髻上簪着粉色珠花,面画淡妆。看上去既庄重又不失灵动,倒比未出嫁前显得更加有活力了。脸上也一直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但应付贾家人时却有了几分不耐,尤其当她与自己的母亲薛夫人说话时就更显敷衍之意。被人或许听不出来,但黛玉浸淫商界这么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人,薛宝钗言语表情上的细小变化怎会瞒得过她的双眼。再说,她现在更因修炼的缘故,更加的耳聪目明。薛宝钗若有若无的扫过自己的视线,以及看向贾迎春时的微微顿首,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薛宝钗与贾迎春之间应该有什么交易,这个交易还与自己有关。
“老祖宗近日可好。钗儿在王府这几日,可甚是挂念老祖宗的身体。今日回门,钗儿特意寻了府库中的金丝燕窝给老祖宗送了来。老祖宗可千万记得让鸳鸯每天煨上一些。”薛宝钗示意莺儿将一个红木的方盒交给鸳鸯,这方盒中应该就是薛宝钗口中说的金丝燕窝了。
“多谢王妃挂念,老身就生受了。”贾母答得诚惶诚恐,仿佛受了天大的荣宠是的。但黛玉没有忽略掉贾母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这老太君依旧清明的很。
“我带给诸位的礼品也都让下人送到各位的住处了。”
“多谢王妃!”众人起身谢过。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多是奉承之言,听的人乏味。
“忙活的大半日,我也有些乏了。恕我不能相陪了。”薛宝钗脸上露出了疲色,用手指按压了一下太阳穴。
“请王妃移驾后室,那已经收拾好了。王妃可稍作休息,待开宴时,老身会使人来叫王妃用膳。”贾老太君说完,就派身边的琥珀引王妃去休息。等薛宝钗离开后,众人也离开了。此时距开宴还有一段时间,大家都去找地方消磨时间去了。黛玉走出来的时候众人已经离开的差不多了,她刚才悄悄吩咐非雾监视着贾迎春,一有动静马上跟上,不能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刚走到院子里,一时不注意,被身后来的一人撞了一下,险些跌倒,幸而非花身手快捷,扶住了身子倾斜的她。非花欲要开口叫住前面的人,教训一句。还好黛玉拦住了她。“非花,莫要生事。我们去花园坐一下吧。”“小姐,我们不能就这么忍气吞声。这是哪房的婆子,如此嚣张。撞了小姐,就这么大模大样的离开了。”黛玉喝止住了非花,看着满脸委屈的非花,不得不柔声解释:“那是薛姨妈,薛王妃的亲娘。”非花这才噤声,不敢说话。“你这丫头,依旧是这么莽撞,一点都没有非雾的沉稳。真不知道,你与非雾哪个才是姐姐?”非花嘻嘻一笑:“小姐,人家这不是担心小姐么。我只见过这薛夫人一面,哪能记得住。”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接着又神神秘秘的说:“小姐,你说这薛夫人怒气冲冲的是为什么?而且,她身边一个下人都没有。莫不是,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黛玉听她前半段话还算那么回事,以为她终于长了些脑子,看出了一些事。谁到,下半句话就暴露了她的本性。这丫头八卦心思浓的跟什么似的,不能生在二十一世纪做狗仔队都显得太屈才了。所以,黛玉派她去监视贾宝玉就对了,这丫头巴不得发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辛呢,最好是劲爆的那类。总而言之,非花就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
黛玉狠狠弹了一下非花的额头,一点不顾她疼的大叫。“你这丫头,脑子里整天都装的什么?”“小姐,非花不知道猜猜还不行啊?小姐就知道说我,好歹我为小姐鞍前马后,还要监视那个小白脸贾宝玉。昨天半夜还跟着那小白脸跑了一趟,回来累个半死,小姐就这么对我么?我的心都疼了!”黛玉看着她耍宝,乐不可支,笑的那叫一个花枝乱颤。这丫头真是的,自从见过了贾宝玉,就只肯叫他小白脸儿了,幸好没人听见,不然麻烦就大了。不过,这外号倒挺适合他的。但她可没有忽略掉废话刚才的那句话,贾宝玉昨晚出门了。“贾宝玉昨晚干什么去了?”黛玉一把抓住还在做西子捧心状的非花。非花被自家小姐飞速伸过来的手下了一跳,小姐什么时候动作如此之快了。罢了,小姐一向神秘,无所不能,想来不是她能理解的。或许是小姐消失的那七年中,遇到了什么世外高人,也未可定。非花稳了稳心神,说:“小姐,刚才你都不肯告诉人家,那薛夫人干嘛去了。非花也不要告诉小姐,那小白脸昨晚干嘛去了。”非花拉着黛玉的袖子做扭身状,眨巴着一双水淋淋的大眼睛,撒娇意味儿十足。这招可是她跟小白脸学的,那小白脸可以凭借这招搞定那个什么将军,她就不信她搞不定小姐。黛玉无语扶额,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招,好好的一个孩子都给教坏了。以前的非花是多么的单纯啊,现在都学会讨价还价了。黛玉理了一下思路,组织了一下语言,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非花:“薛姨妈刚才来的方向明显是薛宝钗的卧室,她肯定是去找薛宝钗商量什么事,而且这事没有成功。至于她没有带下人,想来是因为这是比较重大。但看今天薛宝钗对待她的态度,很疏离,还不如跟贾老太君。说明她们之间的关系不实传闻的那样亲密,还很僵硬。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薛姨妈是有事求薛宝钗,而薛宝钗拒绝了她。薛姨妈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她那不成气的儿子有关的。明白了吗?”黛玉又弹了一下非花的额头,自己废了那么多的口舌,这丫头还是一副迷茫的表情,让她一阵气闷。合着她白说了这么多,全是对牛弹琴了。
非花晃了晃头,小姐真聪明,她连薛家母女不和都没有看出来,自己还是不要企图能理解这些了,还是直接告诉自己的发现吧。非花道:“小姐,我还是都告诉你吧。昨晚,我守在怡红院的房顶,在子时左右,看到那小白脸鬼鬼祟祟的出了门……”刚说了两句话,黛玉就示意非花不要再往下说了,她看见贾宝玉正朝她这个方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