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发如银的贾母拉着黛玉,将堂上衣冠华美的众人一一指与黛玉:“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舅母,这是你先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这是你琏二嫂子;这是你薛家姐姐宝钗,你叫宝姐姐就好。”黛玉一一拜过,到宝钗时,黛玉微微躬身,行了一个平礼。宝钗起身还礼,很是亲近的握住了黛玉的双手,面色温和。黛玉暗道一声,乖乖,几年不见,当初的小萝莉已经长成了一个大美人。薛宝钗头上梳的是一个简单的飞云髻,发上只带了两根普通的青玉簪,看上去很简约清爽。身上穿的是蜜合色长褂,玫瑰紫的二色金银鼠比肩,葱黄罗绫裙,一色的半新不旧,看上去不觉奢华,十分端庄。她心机也从幼稚园级别一下就到了骨灰级,喜怒不形于色,薛宝钗不在政界混个官儿当当,可真是太屈才了。要放到皇宫里,绝对是一个宫斗好手。看来自己的对手很强劲啊!黛玉暗暗下定决心,不能输给她,不报仇怎么解除心结,不解除心结,又何谈成仙。其实,她很想放过她的。可她的心性还不够成熟,不够豁达,实在是不能不恨她。
正当黛玉为与薛宝钗斗法的事发愁时,她那亲爱的二舅妈不阴不阳的开口了:“我的外甥女,可不能这么叫你宝姐姐。你宝姐姐再过两天可就是王妃了,以后见了可都是要行大礼的!”黛玉乐了,这是在炫耀呢!她看向这位二舅妈,果然是面善心慈。只是,她的眼中不是有精光闪过,看黛玉的眼神也含着嫌恶。也难怪,这二舅妈说的这话可真是有点缺心眼儿的,不是找着让别人挑错嘛。不愧对得起她此刻的眼神儿,虽说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可是人都看得出来她很不喜欢她这位新来的外甥女。这京城大到王公贵族,小到贩夫走卒,人人都晓得,这薛宝钗是侧妃。就算要用正妃之礼迎娶,侧的就是侧的。即使她以后会成为一把手,她现今的一段时间都只是二把手。什么王妃,什么大礼,没嫁之前这些全都是在扯犊子。黛玉偷眼瞧了一下众人的神色,除了薛宝钗这位当事人还依旧是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摸样,其他的人,连带丫鬟在内,脸上都写着“有荣与焉”四个大字。
黛玉默念一句“罪过”,柔柔弱弱的开口了:“是黛玉无礼了,请姐姐见谅。早在路上,就闻说郡河王爷要娶姐姐做侧王妃,还听说郡河王爷很是疼爱姐姐,要以正妃之礼迎娶姐姐。黛玉在这里恭贺姐姐了!”这话说得很有羡慕的意味,但只有黛玉知道她自己的心思有多么坏。侧王妃呀,侧王妃!就这一个“侧”字,就能将薛宝钗给腻歪住,还偏偏没有人能挑出错。任谁听都觉得,她是在真心实意的在祝贺薛宝钗。
贾母再次开口了:“请姑娘们过来,今日远客才来,都到我这来用饭。”众人答应了一声,便去了两个。黛玉趁此机会,命非花非雾将准备的礼品拿了上来。贾母的自然是那尊翡翠观音,只不过黛玉小气,将同样贵重的盒子留了下来,只送了观音。贾母她们看到观音,眼睛都亮了。这可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那么一大块儿通透碧绿的翡翠,再加上衣袂飘飘面相祥和,连头发和眉毛都根根清晰可见的精湛雕工,比宫中贡品还要昂贵,实在是颇为难得。贾母捧着这尊观音,眼睛都乐得眯成了一条缝,命鸳鸯仔细的收起来。大舅母的是一个雕花鎏金的玉如意,也是价值不菲。黛玉看这大舅母,虽然形容不及王夫人,眉宇间透着一种小家薄相,可看上去比王夫人顺眼多了。可能是她被王夫人影响的了,看过了二舅妈,再看什么人都觉得是好人,起码比这位二舅妈要好上很多。可她怎么就忘了,这大舅妈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在不久的将来,她可是联合贾环,想要将自己的孙女给卖掉呢!
至于她那二舅母王夫人,黛玉很不厚道的摆了她一道。她送给这位二舅母的是一手抄的古本经书,《心经》。其实,起初和经书在一起的还有一串檀香紫檀制成的,刻着经文的,嵌金念珠。只不过,要怪就怪这王夫人刚才嘴太欠,两句话就说的只剩下了经书。在王夫人拿到这本经书的时候,手一直在颤抖,眼角抽了两抽。但任谁看上去她都是很激动的样子。黛玉柔柔的声音又响起了:“黛玉听闻二舅母信仰佛教,经常吃斋念佛,就特地寻来这本经书,送给二舅母,想来二舅母应该是喜欢的。”现在,王夫人的心里应该在滴血吧,尤其是看到黛玉送给李纨和王熙凤的是一人一颗龙眼大小的南洋黑珍珠。这南洋黑珍珠绝对是好东西,不仅漂亮,而且长期佩戴还有养颜的功效。只不过这种黑珍珠只产在南平国,且已年仅出产十几颗,是向皇室进贡之物,很少在民间出现。林黛玉能一次拿出两颗,不可谓不是财大气粗。这下,不出午时,整个贾府都应该会知晓她这个表小姐的阔绰。将东西递给王熙凤时,黛玉特意打量了一下她。这王熙凤还真的是与众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仙妃子:头上戴的是金丝八宝攒珠髻,挽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带的是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绸缎窄褃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卦;下系着翡翠撒花褶皱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漂亮,也还要精明聪慧。王熙凤的身边依偎着一个约莫十岁多的小女孩儿,估计就是王熙凤的独女巧姐了。果然,王熙凤让她叫黛玉“姑姑”。黛玉看着巧姐与王熙凤一样,也是通身的气派。虽说身量未足,形容尚小,可也能看得出来,这巧姐是一副上好的美人胚子,将来长大了肯定比王熙凤更加艳丽。黛玉送给巧姐的是一件淡蓝色真丝绣百花的衣裙,出自她名下的成衣店“锦衣裳”。别看只是一件衣裳,可稀罕的很。锦衣裳可是名震西泽大陆一流成衣店,不论衣服的样式、做工、剪裁,就连上面的每一处绣花,都是精美万分。在那里,仅一件普通棉纱制成的,淡蓝色绣着百花争春的裙子就卖到了八百两。更别说这件衣裙全用真丝纺成,绣花也用的同样的染色丝线,丝线中还参杂了金银双丝。这件衣服如果出售,价格绝对不会低于三千两。
至于李纨,黛玉觉得她美则美矣,只是看上去就是一副慈悲的木头样,俨然是封建社会单身母亲的样子。眼神中全是木然,丝毫看不出她原有的玲珑。
黛玉送给薛宝钗的是一根嵌红宝石雕牡丹的羊脂玉簪。“真是对不住宝姐姐了。来的时候不知宝姐姐也在,礼品准备的仓促,太过单薄,还请姐姐见谅。”黛玉很不好意思的垂下了额头。“不妨事,这已经足够好了。姐姐在这里谢过林妹妹了。”宝姑娘还是如常的笑着。不过那个“林妹妹”,不应该是贾宝玉叫出来的么,真么换成了她。这是在报一字之仇咋地?既然她非得提醒自己不如她跟贾家亲近,她就接受吧。本来她就不想成为贾家的一份子。
这时,只见三个奶嬷嬷并五六个丫鬟,簇拥着三个姊妹来了。第一个肌肤微封,合中身材,腮凝如新荔,鼻凝如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这位就应该是那位被称为“二木头”的二姐姐,贾迎春了。第二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采精华,见之忘俗。她应该就是老三贾探春,别号“刺玫瑰”的了。至于第三位,身量瘦小,眉眼出尘,面容淡然,气质清冷。她应是最小的贾惜春了。金陵十二钗,除了自己,还有已经死去的秦可卿,进宫的贾元春,她只能见到九位,现在已经见了五位了。这三人的钗环衣裙,都是一样的装饰。黛玉忙迎上来见礼,互相认过,黛玉送上了给她们的礼品。三人都是一串淡粉的珍珠项链,并一份很精美的南苏特有的笔墨纸砚。果然不出她所料,三人看到笔墨纸研,比看到珍珠项链要开心得多。
黛玉又将带给大舅舅和二舅舅,与贾琏、贾宝玉、贾兰的礼物,交给了两个舅妈和两个嫂子。至于薛姨妈、两位姨娘们和东府的,都差小丫鬟送了过去,都是些绢帛绸缎。至于贾环与贾琏和贾宝玉的一样,是各色的笔墨纸砚,数量相等。王夫人看到贾环与自己儿子的东西一摸一样,牙都快要碎了,憋了一肚子气,只骂林黛玉不知礼数。
众人在一起吃茶,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本打算去拜访两位舅舅,得知两位舅舅都在准备两日后的婚礼,忙得很,就搁浅了。不过到吃晚饭时都没有见到贾宝玉,这让林黛玉有些诧异。按照贾宝玉的习惯,不应该是自己的姐姐妹妹在哪儿他就在那儿吗,这会儿哪儿去了?还是听探春说了一句,才知道这贾宝玉去了北静王府,与北静王水溶说话去了。
折折腾腾一天过去了,黛玉的住处被安排在了大观园潇湘馆。非花和非雾早早就过去收拾屋子了。本来,贾母是要再给她一个丫鬟的,被黛玉极力推辞了,只要了几个粗使的丫鬟婆子。她可没有单纯到以为贾母只是给她一个丫鬟而已,说不定这丫鬟就是一个高级间谍呢。这一世的林黛玉身边,不再有雪雁和王嬷嬷,也不会有一个叫做紫鹃的丫鬟。去大观园时,黛玉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一千两银票交给了贾母,作为自己这一年的生活费。这样做不仅是为了出口气,让贾家人知道,她林黛玉不必依附贾家而活。也是为了,以后更方便离开贾家。
潇湘馆真的是很幽静,不过有些荒凉,只有些发黄的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