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重病昏迷了。一连几天,皇帝派了不少御医前去诊治,但都无功而返,病情丝毫不见好转,还有日渐恶化的趋势;前往皇陵的议程被暂且搁置,这一消息传出,暗中观望的各方势力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深夜,晦暗不明的月光映照着古朴幽谧的宫殿,偌大的宫殿没有一丝火光,漆黑中时不时的传出几声虫鸣,忽长忽短的树影,更增添了几分诡秘。
南宫煦一袭白袍,慵懒的斜躺在庭院的石椅上,手中拎着一坛烈酒,大口的豪饮着;空灵出尘的气质,与狂放不羁的动作,在他的身上体现了出了矛盾的极致美感。
“查探的怎么样了?”冰冰凉凉的声音自南宫煦的喉间溢出,冷漠的眸子望着夜空,好似在自言自语一般。
“属下无能,尚未探明虚实;不过在属下看来,南宫炟这次十有八九是在装病。”毫无感情的女声在黑暗中响起,纤细的身影与黑夜融为一体,若不是她发出声音,很难从黑暗中觉察到她的存在。
“有何依据。”咽下一口烈酒,南宫煦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日,南宫炟从天牢回来,匆匆将自己关了起来,观其神色恍惚,行迹诡异,还不让任何人接近书房;紧接着,第二天就传出他高烧昏迷的消息。想来,南宫炟的行为,定是和东楼倾月有关,他们应该是有了什么计划,南宫炟装病,目的是想拖延时间,依照属下的推断,他们很快就会有大的动作。”
“嗯,明石达那边,探过口风了吗?”
“是,属下曾试着打探南宫炟与东楼倾月在天牢时的言行举动,不过据明大人所言,那东楼倾月好像是疯了,满口胡言,不停的说她儿子是太子皇上什么的,还扬言要把他们千刀万剐。”
“疯?!”南宫煦双眉一挑:“就怕她不疯,一个装病,一个装疯,有意思。”
“殿下,还有一个情况,在南宫炟昏迷期间,太傅夫人和小姐曾经来探望过一回。”
“嗯?!”南宫煦拿酒坛的手一顿,眼前晃过一张完美如妖的俏脸,声音不自觉的冷了几分:“她们去做了些什么?”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是寻常的探望;留下了一些补品,叮嘱一番便走了。不过属下曾有耳闻,那东楼倾月曾有意将太傅家的小姐许配给南宫炟,而且看那小姐非常关心南宫炟的病情,样子很担忧,想必她与南宫炟的关系非常要好;所以属下在想,这东楼太傅会不会也和他们有所关联呢?”
南宫煦心里莫名一紧,沉默了一刻,凉凉的说道:“东楼世家那边自然会有人盯着,你密切监视南宫炟的一举一动,若是他有任何异动,立刻向本王禀报!”
“是,属下遵命!”
人影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黑暗中,南宫煦闭上了眼睛,那绝美而又温暖的笑颜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思鸾~你叫思鸾!我记住了~我还会来看你的!”
东楼玉白,你真的跟南宫炟有关系吗?难道,你也是这局中之人吗?
南宫炟啊,南宫炟,你想做什么呢?你又会如何破开这死局呢?!
于此同时,富丽堂皇的乾元殿内,几尊巨大的火炉将整个大殿烘烤的温暖舒适,紫貂裘袍裹身的南宫青,斜靠在金黄色的帝王榻上,脸上有些病态的潮红,一双略微浮肿的眼睛饶有兴致的盯着眼前的棋盘,看样子他的精神还算不错。
“皇叔,多年未见,你的棋风倒是越发的凌厉了。”南宫青调笑着。
南宫天鹰看了他一眼,叹息着摇了摇头:“你这儿太舒服了,怪不得你的身体弱成这样,这才刚入冬呢,火就生起来了。”
南宫青闻言一愣,随即苦笑了一下:“哎~人老了,特别怕冷,我可比不得皇叔你啊!以前小的时候,你的功夫就比我好;我不爱练功,老是偷懒,你就骂我,想着法子逼着我练,为的就是能够让我有个好身子骨;后来,我做了这皇帝,你也走了,再也没有人逼着我练功了,成天操心这,操心那儿的,这身子骨啊,也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太医们不敢说,但我这心里啊,清楚着呢,我怕是没几天日子可活啦~”
“阿青~”南宫天鹰有些感慨,看着病弱的南宫青,心里很是酸涩,透过那依稀熟悉的笑颜,好像又回到了那些年少轻狂的岁月,可是岁月如刀,刀刀刻入的是无尽的沧桑。
“呵呵,真是怀念啊!这么多年了,‘阿青’这两字太久没听到了!”南宫青笑了,笑的很干净:“在这世上,也只有皇叔你,会这么叫我了。”南宫青说着,随意的下了一子:“皇叔,该你了。”
南宫天鹰看了看棋局:“我的棋风凌厉,却难保不失,而你,却从始至终都控制着全局,看似被动,实则环环相扣,这才是真正的帝王风范啊!”
谁知南宫青却摇头道:“棋与棋之间环环相扣,却也互相牵制,只要一个子动了,全盘的格局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老啦,牵制不住了,这棋怕是下不好咯!”
动了动棋子,南宫青接着道:“皇叔,你的棋虽然未必能够确保不失,但胜在气势逼人,主辅之间能够随意转换,即使有些许损失,却也对大局无碍;皇叔,这棋下到最后,还得靠你给我留条生路啊!
南宫天鹰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手起棋落:“臣,遵旨!”
“哈哈哈哈!那我这把老骨头,死,也死得安心啦!”南宫青放声大笑,沧桑的眼角,似乎渗透着一丝晶莹。
今夜,注定无眠。
好不容易等到十月初八,这天夜里,一直卧病在床的南宫炟终于行动了;他为了今天晚上可算是煞费苦心,要说他是装病,那还真是冤枉他了;为了力求逼真,他硬生生的将自己泡在冰水里整整一宿,发了高烧后,因为要拖延时间,还不能让御医给治好了,每次用过药后,他都用内力将药性逼出;就这么来回折腾,他病情不变的严重才奇怪咧!要不是他底子好,估计这个时候,连床都不用下了。
亥时兰清寺
荒凉的破庙,诡异的矗立在半山腰上,挂在寺前牌匾早就垂落了下来,断裂的横梁歪斜在一旁,四周到处都是蜘蛛网,寒风一吹,整个寺庙就嘎嘎作响,听的人心惊胆战,像是随时都会坍塌。
南宫炟举着烛火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母后要他来这里干什么呢?是见什么人,还是找什么东西?
转了几圈,将整个兰清寺探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失望之余,正准备回去,估摸着,还得再寻机去趟天牢,找母后问问清楚,忽然一阵急风闪过,南宫炟眼前一黑。
“谁?!”南宫炟厉声喝道。
“东楼倾月叫你来的?”嘶哑的男声,听上去格外阴冷,如毒蛇吐信,很是挠心。
南宫炟借着月光,看见一个男子背对着自己站在不远处,这个男人怎么看怎么诡异,自己刚才明明将这寺庙里里外外全部翻了一遍,别说是人了,连个鬼影都没见着;他是一直都在这,还是刚来?自己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这个人的武功定在自己之上,莫非他就是此次自己要找的人?
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南宫炟不敢托大,他试探性的说了一句:“十月初八……”
“哼哼,十月初八亥时兰清寺,不用试探了,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呼!南宫炟舒了口气:“没错了,是母后让我来找你的。”
“母后?!”男人一顿:“这么说你就是炟儿了。”
男人缓缓的转过身,一张带着半边青铜鬼面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南宫炟一惊。
“你到底是谁,少在这装神弄鬼的!”
男人扯了扯嘴角,并未立刻作答,而是将寺里残余的油灯一一点亮,尔后,再伸手摘下脸上的青铜面具:“你好好看看,你觉得我会是谁?”
在火光的照耀下,南宫炟清楚的看见,面前的男人大约四五十岁左右,身材挺拔,气势逼人,整个人有股浓烈的阴狠之气;不过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这个男人的脸,越看越眼熟,越看眼熟,那张脸…那张脸,赫然就是老了以后的自己。
南宫炟倒吸一口凉气,惊恐的连退几步,他是真的被吓到了,还有什么比大晚上在破庙里,见到老了以后的自己更吓人的。
“桀桀桀桀,看出来了吗?”男人望着南宫炟的表情不由的怪笑了起来。
“你…我…你跟我,我……”南宫炟呆滞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惊的语无伦次。
“哈哈哈哈!炟儿,这么多年了,我们父子终于相见了!”男人放声大笑。
父子!!!!!!南宫炟给刺激懵了。
不待他回过神来,又听见男人阴冷的说道:“但是,原本的计划根本不是这样的,你我父子相见的日子根本不是在今日,也不会是在这个破庙里!看来计划是失败了!你母后呢,她怎么没来?!”
南宫炟浑身一激灵,忽然明白了过来:“我明白了,你就是那个与母后合谋毒死元皇后之人!你们杀了元皇后,你说你是我的父亲?!那我父皇呢?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到底在谋划些什么?!”说道最后,南宫炟的情绪失控的吼了起来。
男子瞥了他一眼,毫不隐晦的说道:“没错,你根本就不是南宫青的儿子,记住你的名字,你叫拓跋炟!”
“什么!拓跋炟?!拓跋?!宣月皇姓?!我想起来了,青铜鬼面…青铜鬼面,你是宣月的左贤王,人称鬼面战王的拓跋战?!”南宫炟,不,或者应该说是拓跋战,踉跄的退了几步,跌倒在门框上。
“没错,本王正是拓跋战!”男人的神情张狂桀骜,一股睥睨之气自然流露。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居然是宣月左贤王的儿子,不会的…不会….你骗我,你骗我……”那个东离百姓心中的噩梦,南宫天鹰的死敌,居然会是他的父亲,这样的事实,叫谁在一时之间,都无法接受。
“哼!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身为我拓跋战的儿子,你应该感到骄傲!东楼一族的先祖,本就是我宣月的臣民;只是受我陛下之命,潜入东离,成为我宣月打进东离的一股势力。东楼一族一直与宣月保持着联系,这兰清寺就是我们联系地点,本王与你母后,便是这双方的联系人,你母后是本王的女人,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们的计划你不需要知道的太清楚。不过想来,应该已经失败了,现在轮到你来告诉本王,你们这边究竟出了什么事?!”根本不等他消化,拓跋战就将一连串的事情倒给了他;在拓跋战看来,要是连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也不配做他鬼面战王的儿子了。
听完拓跋战的话,已经变成拓拔炟的他,极其复杂的注视眼前这张狂傲不可一世,又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脸庞。这个男人真的是自己的父亲吗?难道,自己从小到到大,一直都生活在阴谋和谎言中吗?母后对自己的好,全心全意的为自己铺路,所做的一切,难道都是为了成就这个男人的大业吗?!那自己叫了整整十七年的父皇呢?难为自己还在一直做着父慈子孝的梦,自己根本没有权利恨他,应该感激他,是他让自己没有继续傻下去;若自己真的当上了太子,甚至成为了东离的皇帝,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又该怎样面对这个自称是自己父亲的宣月左贤王!
缓缓站起身来,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不管怎么说,他已经没有了退路,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他目前唯一的生机。
“父王!”拓拔炟垂下眼睛,沉声的叫道。
“嗯?!”拓跋战一愣,继而开怀大笑:“哈哈哈哈哈!孺子可教也!”
“说说看吧,你母后如今身在何处?”
“是,父王!母后如今深陷监国府大牢,你们设计毒害元皇后的事情,被南宫天鹰给揭发了;现在他们正在拷问母后同党,也就是您的身份和下落。母后现在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我若不是一直‘卧病在床’恐怕现在也早就到皇陵了……”拓跋炟一口气将所有的事情说了出来,如今想来,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就像是做梦一样;不,就是做梦也想不到,他会是宣月国左贤王的儿子。
拓跋战听完,刚要开口,忽然,面色一冷:“什么人?!”
抬手一挥,嗖嗖两声飞了出去。
二人屏住呼吸,侧耳细听了一会,除了风刮动树叶和房屋发出的响声,再也没有了别的声音。
拓拔炟探查了一下,确实没发现有什么可疑。
“父王,是不是您太过敏感?”
“嗯?!你今天来的时候,有没有被人跟踪?!”拓跋战的疑心一向很重。
“绝对不可能,我一路上都很谨慎,时刻留意,绝不可能被人跟踪!”拓拔炟非常笃定。
拓跋战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此地不宜久留,长话短说,你附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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