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色一变,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那如泣如诉的歌声正从里面飘了出来,我尴尬地冲段标笑了笑,赶快接通了电话。
这的确怪我,前段时间为了提升自己的胆量,我特意下载了一个女鬼般的歌声作为手机铃声,就为了时不时让我感受一下惊恐。
电话是何芳芳打来的,原本我们定好,我把手机调成振,她打过来如果三声我不接的话,就立马带人冲过来,我是手机忘了调,如果再不接,这本来没打起来的架可就想不打都不成了。
电话刚通,何芳芳焦急的声音便传了出来:“怎么样,你那儿还好吗?”
“放心吧,我很快就回去。”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显得轻松。
“真没事?”何芳芳依然不放心。
“不会太晚的,放心吧。”我也不好太明说,只有努力让她明白就好。
挂掉电话,见段标一脸好笑地看着我,只好也不自在地笑笑,将电话放好。
这一闹,倒是打破了屋里的沉默,段标咧着嘴笑道:“怎么选了这么个铃声,还不换换,这大半夜响起来怪糁人的。”
我无奈地一撇嘴:“一个铃声好几块呢,下载了不用太浪费了。”
段标挠着头皮哈哈大笑:“堂堂云成辉集团的七少,居然舍不得几块钱的铃声,也太小气了吧。”说实话,就他那模样,光头又没眼眉,再加上一脸横肉,笑起来异常狰狞,比鬼也好不到那里去,大半夜同样糁人。
我摇着头,道:“别提什么七少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就是一普通人。”
段标忽然止住笑声,脸色一沉,道:“普通人?未必吧……”
知道他话里有话,我并不在意,干脆双手一摊,道:“就算已经不是普通人了,至少我现在没什么兴趣参合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了。”
段标玩弄着啤酒罐,冷笑了一声:“不打打杀杀?刚才打电话来的是何芳芳吧,不用问,我这网吧周围都有你们的人藏着了吧,估计我不顺你意的话,今天就得有人砸我这网吧。”
我叹了口气,话说到这份上,实在让我不痛快,但毕竟也到了所谓而立之年了,咱不能跟小年轻似的,一言不和就动拳脚。
我索性把身子往后一靠,全身放松地陷在沙发上,让自己舒服些,不温不火地道:“有人不假,但我并没打算砸你网吧,他们也是不放心我,只是,我今天来是很有诚意的,不过是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或者说请教一些问题也行。”
段标愣了一下,身子前倾,神情微显不可思议地注视着我,道:“奇怪了,当年那个烈火一样的云少今天怎么变样了?”
我老老实实地道:“那时候年轻嘛,冲动的年纪做事也得冲动嘛,至于现在,你也知道,我早就不混了,而且对现在道上的事情了解得也不多,不像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直是风云人物啊。”
我的话令段标出现一阵失神,他脸上神情一黯,沉默无语,好一会儿,他才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低声道:“风云人物……哼……”
我一凛,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如何情绪,心中顿觉这里面有事发生,又过了一会儿,段标脸色肃然地对我道:“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想问陆成章辉他们出事是不是我干的?”
我点了点头。
段标将身子往椅子里一陷,双手一摊,道:“我承认,章辉出车祸的事,的确和我手下暴牙强有关,但再往后的事,我发誓和我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
段标眉骨一拧,道:“你不信?”
我略一沉吟,索性开门见山道:“咱明人面前别说假话,就像你说的,我现在也肯定你身边有个超级高手,他也不是普通人吧,难保不会做出点超出人们想像的事情来。”
我特意回重了后面的语气,段标神情自如地点点头,道:“没错,只是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担保不是他干的,顺便说一句,我知道你身边也有类似的人存在。”
说实话,我不知道他的话可信度能有多高,但潜意识里,我反而有些相信他说的话,不过,我还是多问了一句:“就算不是你朋友干的,你手下那么多人,难道不会有人瞒着你干出点事儿来?”
自然,我这问话其实挺没道理的,除非他手下还有非人类,或是类似奥特曼之类的变态,不然单凭章辉失踪时的情形,那就不可能是常人干得出来的,可不问我又不甘心,因为除了段标,我实在想不出陆成他们还能得罪什么人。
听了我的话,段标脸上显出怒气,挺直身子,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握成拳头,由于用力过度,青筋都现露了出来,他瞪着我,双唇紧抿,估计再用力得连他后槽牙都咬碎了。
至于嘛,我又没问什么多扫他面子的话,见他生气,我不甘示弱地回望着他,好半天,他忽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身子往后一倒,双手松开,长长吐了口气,低声道:“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总之,我只能说不是我干的,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皱着眉,干脆挑明了问道:“我说段老大,我觉得你怎么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从进门到现在,你除了句不是你干的,何着一点解释也没有,我说了,我今天是来了解情况的,估计你也知道,现在章辉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说实话,要不是知道了你身边那位朋友的真实身份,我都没怀疑你能干得出来。”
缓了口气,我又道:“最主要的还有一件事,暴牙强的事你处理得我有些不明白,他是不是你亲信,你就那么干脆的把他扔出来了?看着人隔三差五踹他一顿,我怎么觉得你这么做比宰了他还难受呢?能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吗?”
估计段标没想到我能这么直截了当地问他,不免神情古怪地歪头看着我,眉骨一跳一跳的,看上去有些糁人,又有些滑稽,他轻轻摇摇头,道:“没想到,云少现在已经变得和我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了。”
呃……他什么意思,这是骂我,还是夸我?我抬手冲他摇了摇,道:“停,我劝你别云少云少地叫了,那个名字已经是过去式,要说你比我大几岁,你要愿意喊我名字,或者小齐都成,我现在根本没有重入江湖的打算,说实话,这十年我一直过着上班族的生活,觉得普通人生活很好很惬意,如果不是弟兄出事,我都没有和你有交集的必要,你真觉得天天抢地盘,争生意好玩吗?而且当初就我对你的认识,除了打架作风狠辣,你好像都没有帮派头头的意识,如果我没记错,你好像还赔过打架时砸烂人家水果摊的摊主钱呢,是吧?今儿个咱抛开那些黑白生意别谈,我就想知道,就算章辉失踪和你没关系,你对这事有没有什么自己的看法,毕竟,你身边的朋友不是人。”
话一说完,我就觉得自己还真有点水平,居然能一时间冒出这么多词儿来,感觉自己挺是那么回事儿的。
再看段标,他那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那两块凸起的眉骨紧紧凑在一起,探着身子,手无意识地在桌上敲敲打打,就跟拍电报似的。
我喘了喘气,伸手打开啤酒喝了几口,还是那么苦不啦叽的,要说我一直都不习惯喝这玩意儿,但说得我口干舌燥的,怎么也得润润喉咙。
沉默了好半天,段标神情恢复了正常,他微微点着头,看着像得了帕金森似的,手掌在桌上轻轻拍了两下,道:“行,好,既然你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也不瞒你了,不过我还得问你一句,你今天来是代表何芳芳来的,还是代表你自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