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今天没了，明天也二更，补齐前两天欠大家的。
朝野庙堂上，百官总拿李阁老与张远程相比较，一样的名门幺子，一样的谦谦君子，一样的两袖清风，两人背后都有雄厚族产的源源不断的支持，还真比不出谁比谁更高风亮节，也比不出谁比谁更温润如玉。
可是此时此刻，定国公终于在尴尬中，得出了结论。
云悠在沐恩堂过的不顺心，几乎人人心知肚明。可岳父张远程却从来没有这么直接地表达过，“你定国公府若对云悠不好，就等着接大舅子们的招吧！”类似的言论，一次都没有。甚至连正值血气方刚的张云起，对定国公府也只是默默地选择了回避和冷漠。似乎无论什么时候，都没见过张氏父子发火，也没见过他们给任何人难堪。君子中庸，万事有度，已然刻划到了张氏男子的骨子里。
张氏男子……呃，张阁老例外。
而李阁老，入阁日久，长时间与张阁老分庭抗礼，终究是磨灭了些耐性，抗出了些气性。
张云起与定国公皆淡淡含笑，似是没听出李阁老的弦外之音。
李夫人嗔怪李阁老：“今儿他们是来迎二侄女和侄女婿，可不是来听你这老头子说教养儿之道的！真是……”
张大奶奶跟着众人笑，却瞥见云悠若有所思的模样。
“好好的，你这是怎么了？”
云悠在此之前，从未想过父母的教养之道是因人而异的。她一直以为，父母教给每个人的东西都一样，大伯天生爱权势，父亲天生好风雅，哥哥天生努力些，七姐天生小性些，自己天生懒散些，才各自有了不同的现在。
她第一次觉得，性格也许是可以培养的。云悠抬头，看了看眼前端庄的嫂嫂，更加确信，人的性格，都是在年幼时被特意培养的。
“我只是想，我跟与悦姐儿都是老幺，所以才能率性而为，那嫂嫂你呢？你是嫡长，生来便对家族担有责任么？”
张大奶奶慢慢收了笑，仿佛自言自语：“你们能率性而为，并不是因为你们是老幺，而是因为你们是嫡幺女。”
“嫂嫂，你说什么？”
“老爷，二姑奶奶和姑爷到了。”
众人都收了笑，云悠也被定国公唤到身边坐好。
张大奶奶心境复杂，算起来有四年，没见过筱絮了。
略略翘首，张望了好一会，才见几人姗姗来迟。
为首的自然是陈榜眼，利落青绸，英气一如这几日。
而他身边的……
张大奶奶愣在当场，这……这是筱絮？
云悠却已惊呼出声：“筱絮姐姐，你怎么瘦成这样？”
凹陷下去的脸颊，高高隆起的肚子，手上牵着的女孩，身后奶娘抱着的婴孩，这，这真的是筱絮？骄傲的筱絮？
陈榜眼甚至上前几步，微微拉开了与妻子之间的距离。
云悠也被定国公的一声咳，把话又咽回到了肚子里。
陈榜眼与众人见了礼，看看云起夫妻左右，问：“瑾哥儿不曾来？”
张大奶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看了看独自安抚女儿们的筱絮，心中有些悲凉，尽量帮筱絮圆场：“瑾哥儿淘气，总不爱跟我们，到底不如女儿们妥帖。”
陈榜眼笑了笑，回身竟冲着筱絮母女微哼了声，甩下她们独自就座。
堂上空气一滞，就连定国公都皱起了眉。
张大奶奶率先反应过来，上前几步要抱起扯着筱絮衣袖的女孩：“好俊的丫头？叫什么呀？”
李夫人也忙冲着那奶娘道：“可怜见的，快抱来我瞧瞧。”
筱絮开口，倒还有几分当年的淡定：“大的唤祈姐儿，老二唤盼姐儿。是我想着头次来叔叔府上，总要见见才不失礼。”
李夫人点头应是，佯怪云起夫妻：“是这个理！你们该带瑾哥儿来的。”
云起笑对对面的陈榜眼道：“是我跟你大姐想的不周到。”
这两人也是亲连襟，陈榜眼该称云起一声大姐夫。
陈榜眼甩开折扇，无所谓地摇了摇。
李夫人赏了两个孩子见面礼，天气热，抱了这么会子都觉得吃力，看了眼坐在椅子里发愣的云悠：“你以为你愣着，就能不给见面礼了！祈姐儿，快去，问你姨要见面礼去。”
云悠眼见筱絮真牵着祈姐儿过来了，心头着急，她不曾备礼啊！
突地被定国公握住掌心，塞进两个小锦囊。云悠霎时松一口气，手下摸一摸，又不高兴，这年头哪还有人用雕成饼的金锞子啊？时下最流行的，是莲花形状的。
定国公看她一脸不满，心中气结：不识好人心的拧丫头！
云悠犹不满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这一茬？故意不告诉我？”
定国公冷着脸不愿搭理，那是自己常备着，万一要赏人的。这满京城的妇人，谁不知道要在身上备着一两个香囊赏人？也就她，还当自己是未出阁的小姐呢！自己不想让她出丑，有心救急，这倒好，还救出埋怨了！
云悠还在不知死活，对祈姐儿道：“这次先凑合着，下次姨赏你真正好玩的哈！”
定国公终于忍不住瞪了过去。
落在筱絮眼里，倒换得扑哧一声笑，定国公和云悠一起抬头去望。
即便已然被折磨地脱了形，春风一笑，依旧能从眉宇间瞧出，那属于江南第一才女的明朗。
云悠喃喃道：“筱絮姐姐……”
事后云悠与赖在鬟琅水榭不走的绾姐儿感慨：“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女怕嫁错郎？绾姐儿，嫁人需谨慎呢！一定要通过我和悦姐儿的同意，你才能嫁，明不明白？”
绾姐儿在云悠面前素来直性子：“悦姐儿说，你当年嫁得时候也没通过她的同意，才活该现在受罪。”
云悠险些呛着自己：“那死丫头，竟这样幸灾乐祸！”或说完又觉得不对，那自己对筱絮不也成了幸灾乐祸？
“去去去，自己玩去，别烦我！”
绾姐儿不情不愿地走了，嚷嚷着要叫人下湖去捞新鲜莲藕吃。
云悠自己给自己摇了会扇，突然想到一个一直被自己忽略了的问题：悦姐儿好好的，干嘛非要赖在自己这？赖就赖了，还不声不响，刚刚还学会顾左右而言他了！这丫头，难道有心事了？
正想把她唤回来好生盘问一番，夏晽突然在门外道：“六小姐来了。”
一身碧裙果然撩开珠帘，缓缓而来。
“六姐姐来的好巧，与我一起盘问绾姐儿的心事可好？”
六小姐没有笑，淡声问：“绾姐儿不在？”
云悠见她异常严肃，也慢慢收了笑：“去湖里捞莲藕了，刚去不久。”
“不在也好。”六小姐正身望向云悠，神情憔悴，“有一事，我要求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