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自幼富贵,家庭和睦,族规有序的世家女子,性子大抵是和善而讨喜的。这样的女子即便日后不能与夫婿浓情蜜意,也总可与婆婆妯娌相处融洽,福气会越积越厚。
然纵观京中各位名眷,富贵者不少,才情斐然者不少,当真这等性子的女子却寥寥无几。
单看这一辈的张氏女。长女虽如今贵为皇后,却是庶子的庶女,身份低微之余,幼时也正当其父张阁老被先帝有意打压最不得志之时,故而养成了她急功近利,过分实际的性子。与皇后相反,次女正国公夫人打小贵为这任族长的嫡长女,幼时由张老太爷亲自教养,才华斐然,又比其他姐妹年长许多,也就显得过于高傲矜持,上无公婆下无妯娌,膝下又只得一女,只有牟足了劲头与正国公的姨娘们纠缠,反降了身价,落了个妒妇的骂名。反是她的亲妹妹四女,长宁侯夫人,打小在父母身边一步一个成长,为自己挣了个大庆第一才女的名号,还得了个憨厚郎君,喜得麟儿不久,大福气还在后头。七女为庶,用度也奢华,姿色却平庸,性情竟也小家子气的很,不可与她的兄长和小妹同日而语。而小九,不得不说,性子坏就坏在了病字上,任性爱娇,偏偏嫁给了后宅复杂的定国公,是福是祸不可预言。
如此看来,京中最为有名的张氏名媛,虽人人富贵,才华横溢,然长女失于功利,次女失于矜傲,七女失于卑懦,九女过于性娇,皆不若四女福气绵延。
既说起了张氏众女,也就不能不提下任的族长夫人,张大奶奶李氏。李氏为余杭李氏嫡长女,貌相温婉,才情适中,处事干练,为人谦和,夫君知情知趣,婆媳姑嫂和睦,更有嫡子护持,人生如意之事她独占了其九。
非要说起那之一的不如意,怕就是刚送了任性的九姑奶奶出门,又纠缠上了更为娇纵的本家妹妹李悦然。
李悦然的成长轨迹与张氏小九如出一辙,青梅对青梅,只是她不像小九那般天生体弱,便自动自发地把云悠的任性爱娇,发扬成了娇纵难缠,甚至……不达目的,不死不休。
对于本家妹子,张大奶奶可就不像对小姑子那么客气了:“这丫头愈发没有个样子了!这婚姻大事,自古就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由不得她这么胡搅蛮缠!”
张云起本手把手地教瑾哥儿识字,闻言眉峰轻皱,放下手中书本:“悦姐儿订人家了?”
“可不是?就是如今在咱们家的这位。大爷觉得可好?”
张云起不答反问:“何必逼她?也许……悦姐儿不爱秀才,爱将军呢?”
张大奶奶一愣,这话是从何说起?细看张云起的脸色,又不似单纯的玩笑话。
“……大爷把我说糊涂了。叔叔婶婶来往的向来都是文臣士子,悦姐儿去哪认识武将呢?”
张云起淡淡一笑:“你且细细想想。”
张大奶奶坐到他身侧,接过他怀中不老实的瑾哥儿,交给奶娘抱了下去。才迟疑道:“悦姐儿倒是定国公府找小九玩耍,听闻俞家五爷也是有武功名的。”
张云起摇摇头,执起茶盏好整以暇:“他也就一个武举人,哪里敢称将军!再猜猜。”
张大奶奶当真又想了想,按说悦姐儿近些日子的玩伴,除了小九就是郑绾了。可绾姐儿和成皓按辈分是自己的外甥女,悦姐儿当不会看上成皓才对。思索间不经意瞥到张云起一脸促狭,再厚道的性子也知道多猜无益了,当下无奈嗔道:“大爷莫不是耍弄我呢?哪里还有别人呢?”
“我今儿个啊,去看了趟外公,倒是被舅母拉着,说了好些话。”
张大奶奶一怔:“呀!我怎忘了诸位少将军了!”想了想又道,“大表弟倒是个极稳妥的,竟能看上悦姐儿那疯丫头,倒真是她的福气了。”
此话一出,张云起反沉吟起来:“延盛虽好,却到底还不是正牌的将军。说起来,魏家的三子,也就一位是御封的将军。”
真论起战功来,也就只有那位随征西北的,魏卓盛了。
张大奶奶的脸色复杂起来,二表弟好是好,可那长相,却有些太好了,而且性子也……太出挑了。悦姐儿是幺女,寻个稳重可靠的,安稳过日子才是正经呢!叔叔婶婶那里,怕是不会很如意。
张云起却似是十分看好这桩婚事,兀自分析起来:“你想啊,邵长留虽好,却终究是要回去继承家业的,叔叔婶婶难道真放心悦姐儿独嫁清河?卓盛就不同了。同样都是下任族长,卓盛却是要留在苏州统领魏家军。李氏的本家又在余杭,离苏州甚近,多少都能照应一二。再现实一些,邵氏一族在清河树大根深,几代同堂,悦姐儿嫁过去就是嫡长孙媳,又是下任族长夫人,怎能不操劳?魏家人口则素来简单,舅舅舅母又留在京城,悦姐儿上无公婆下无妯娌,操持的,也只是两人小日子罢了。这两相比较,你觉得哪个更适合悦姐儿?”
张大奶奶也知这个理,只是非要这么比的话,她倒更想让悦姐儿嫁给定国公府的五少爷。既是幺子,人也生的一表人才随和性子,悦姐儿嫁过去什么压力没有不说,还白落了个小九做嫡嫂,日子只会越过越好。再者,由叔叔李阁老介入定国公府,定国公府是稳保不倒的了,云起他,也可轻快些。
思及这些日子云起为了定国公府的劳心戮力,轻轻跪于他身后,十指轻巧地为他按压给脖颈来,语调也轻柔的很:“当年小九定亲的时候,大爷您都没操心过,怎突地要做悦姐儿那丫头的媒人了?”
云起双眸微合,露出一抹苦笑,淡淡道:“亲上加亲的好事,我倒也想沾沾这喜气了。”
张大奶奶遂不再言语,专心按揉起来,饶是窗外风雪冰寒,心里仍是一片静好。
“大爷既如此看好,我明日便去与婶婶透些口风?”
张云起喟叹一声,抬手向肩后,轻握住她的手:“不急。年后舅母会先去府上拜会,到时你也同去,看看婶婶是何态度,我们再商议。”
张大奶奶回握住他,触手微温,心里也熨帖:“我都听大爷的。”
两人正有些轻起,忽听小厮在外禀报,说是长宁侯府来了口信。
“这么晚?”
张云起轻叹一声,吻了吻张大奶奶,才起身去听。
张大奶奶面颊绯红,也颇有些情动,想着既是口信,大爷不久便会回,便悄悄命人拿来香露,在耳后素腕处,轻点一二。
哪知就等不来,张大奶奶忍不住靠近与外厅相隔的门帘,就听大爷一声冷斥:
“回去告诉四姑奶奶。小九情归何处,还轮不到她来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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