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道人似是有意调戏,用手抚了一下春花的小脸,在她耳边说:“跟我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春花不自觉地有些抗拒,说:“你想干什么?我不去。”
“嘿嘿,我能干什么?这皇宫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莫说我一个小小的道人,就算妃子、皇子们想动你一根毫毛,也有很多双眼睛看着。你放心吧,我只想带你去见一个人。”蓝道人悄悄地附在她耳边说。他离她很近,弄得她的耳朵有些痒。
然后又跟三娘说:“不瞒三娘说,陶法师近日炼丹总是不成功,他算中了需要一个卯时三刻出生,命里属水的女孩去帮忙搅拌甘露方可炼成。我查遍了宫女名册只有春花符合这个条件。因此,我奉陶法师之命请她过去一下,不用很久,只需两个时辰就好。”
三娘问,“陶法师可是陶仲文大法师?”
蓝道人点点头,说:“正是。”
三娘一听是陶法师吩咐的,丝毫不敢怠慢,说:“那春花赶快跟蓝道人走吧。”
春花知道,这个陶仲文可是嘉靖朝身兼三孤的大人物,虽然是个老道却能左右皇帝的决策,颇受皇帝信任。这个蓝道人搞不好就是陶仲文身边一个小跟班的。春花对这个装神弄鬼的差事向来没有什么好感。这次又要找人搅拌什么甘露,简直是无稽之谈!
蓝道人拉起春花就要走,春花却把手臂摆到一边闪开了他的手,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迟疑地看看他,有些犹豫。那道人见状却拿一双小眼睛瞄了一眼三娘,说:“难道你还想呆在这里听三娘训斥么?跟我走,有好吃的给你。”一句话点醒了春花,她左右看了看,心想:反正三娘是不敢得罪陶仲文的,自己横竖都得去,在这里跟三娘吵架还不如跟了蓝道人去看看形势再说,更何况自己的肚子已然是咕咕叫了。于是冲三娘作了个揖就随着蓝道人走了。
一路上她提高警惕,边走边记着去路的方向,越走越觉得熟悉。果不其然,蓝道人带她在一个不太起眼的小院前停下,春花抬头看去时,只见那上方写着“乾东五所”。乖乖,这不就是裕王被禁足的地方么?老道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她疑惑地看看蓝道人,“你怎么带我来这里了,难不成陶法师在这里炼丹?”
蓝道人轻蔑地笑了一下,“炼什么狗屁仙丹?本来就是骗吃骗喝混口饭吃吧,谁曾想那个糊涂皇帝居然当真了。”
春花暗暗称奇,这个老道当真不得了,居然敢骂到皇帝头上来了。于是好奇地问:“你不也是骗吃骗喝的吗?这样说别人也不害臊。”
“都说了骗吃骗喝了,骗子害臊还能当骗子吗?”蓝道人十分淡定地狡辩道。
“好好好,就算你是骗子,那你也不能骂皇上啊,那可是大不敬。”春花盯着他的脸看着
“哼,我骂出来只不过说了句实话罢了,说出了别人不敢说的话罢了。别人不骂并不代表他们不恨皇上。”蓝道人不仅不怕,更多了几分得意,解释起来滔滔不绝。
春花说:“你不怕被人听见告发了你?”
蓝道人摊开双手,说:“还有谁听见了么?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若说告发,除了你没别人。但是你告发我会有什么好处?”
春花生气地说:“你这人就是狡辩,早晚得吃苦头。”
“我吃苦头又怎样?你很心疼么?”蓝道人把脸凑到她的近旁,似乎又想占便宜。春花彻底无语了,知他这人没法理论,只得推开他说:“蓝法师,你快说要我做什么吧!”
“进去就知道。”
二人走近五所,门前两个待卫似是跟蓝道人很熟,见了蓝道人十分热情地打开了大门。蓝道人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就迈了进去,春花紧随其后,一言不发。两个待卫见春花几次三番地过来,也有点奇怪,但他们什么都没问。
春花穿过院子又进了内室,却偏偏不见了裕王,他桌子上却堆着一大叠没有写过的白纸,旁边放着孝经。不远处的几案上有两盘五颜六色的糕点,做成各种花瓣的形状,甚是可爱,春花看了垂诞欲滴。蓝道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把这两盘糕点都端了过来放在春花旁边,说:“裕王爷留给你的,不够了再给你上。”
春花摸摸自己的肚子也的确是饿坏了,也不顾什么淑女形象了,拿起糕点死命地往嘴里塞。弄得蓝道人直摇头,“你饿了几天了?还是你本来就属狗熊的?”
春花不理她,在屋里转了一圈,却没见到裕王,于是问:“蓝法师,你带我来这里不是让我见裕王的吗?怎么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蓝道人又是呵呵一笑,“我什么时候说让你见裕王了?”
“那是裕王想要见我了?”春花迫不及待地问。
蓝道人又是轻蔑地一笑,“你别把自己抬得那么高,裕王爷哪有闲工夫见你?”他只这一句却弄得春花满脸通红,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和手绞着辫子。
蓝道人指指桌上了白纸,说:“不过,裕王爷倒是真的想你——想你帮他抄写《孝经》。”蓝道人中间来了个大喘气,弄得春花更是双颊绯红。
春花忍住恼火,说:“费这么大功夫原来只是让我帮忙抄《孝经》啊?这有何难?只是,你跟裕王什么关系,偏偏要你来请我抄?裕王又在哪里,他被禁足了,怎么也可以到处乱转?”
蓝道人说:“裕王闷坏了,想出去走走,不过没找到人帮他抄写。他说你写的字很漂亮,跟他的字有些像,就把你找过来了。”
春花听了半信半疑。闷坏了出去走走,似乎不是裕王的风格。上次来时,明明他已经很淡泊了,想通了很多事,还要小公主不要记挂他。怎么现在又耐不住寂寞了?不过,转念一想,裕王现今也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小娃,再怎样早熟也是爱玩的年纪。这个理由也说得通,反正自己都来了,且帮他这一回也无妨。更何况只有两个时辰而已,自己已许久未写过大字,手也痒痒了,于是静下心来一心一意地帮裕王抄着《孝经》。
蓝道人已不知何时悄然出去了。只留下春花一个人静静地写字,她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毛笔课上,静若处子,心如止水,在草纸上龙飞凤舞的描绘,倒不似写字,倒像是在描绘一幅作品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见大门打开了,春花揉了下眼睛,一阵欣喜以为是裕王回来了。正打算请安,却见几个人鱼贯而入,为首的却是方皇后,她神色凝重,问:“怎么是你?裕王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