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有些开始想念他.
我接下来的想法冲动的连自己都没有办法理解和接受.我竟然决定去往生酒吧找他.
我抱起恩恩就往外跑,天边的落日余辉被逐渐降临的黑暗突袭.深蓝的夜空开始了薄雾般的朦胧.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电台里正在播放张学友的歌,因此他把音量调的很大.然后用很混沌的声音问我要到哪里.
到往生酒吧.我坐到后排的位置大声地告诉他.
什么酒吧?
往生酒吧,在一条小巷子里.
哦,知道了.听说哪个酒吧里的人都是混社会的,你一个姑娘家去干什么呀.他从后视镜里瞄了我一眼然后对我说.
去找个朋友.我看着窗外错落而过的景色淡淡地回答.
车子停在了酒吧的门口,我凝望着往生两个字静静地站了很久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此刻酒吧里只有零星一两个客人,我抱着恩恩进去的时候服务生惊讶地望着我.捆绑着长发的男人走了过来,他似乎认出是我.
你好,你是骆成上次带来的女生吧,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他也略带惊奇的表情问我.
我来找骆成的,他在吗.我往四周打量了一番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他似有一丝犹豫,样子显得有些不安地往后面的房间瞄了一眼说,他很久没来了,我不知道他在那里.
我不知道他在刻意隐瞒什么,但我知道骆成一定来过.我仿佛已经闻到了他遗留的气息,那种清淡的烟草味道.
我故意叉开了话题便问他说,上次被骆成刺伤的男人怎么样了?
他说,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还在医院接受治疗.
洗手间在那儿?我很随意地问他.
他给我指了指靠近角落的一个小房间,整个墙面上贴满了啤酒广告,颜色艳丽的刺眼.
趁他没注意,我往他刚才盯着的房间走去,我越走近恩恩的反应也开始强烈起来,它不停地喊叫着.我更加相信自己的感觉,他一定在里面.
我还是怀着忐忑的心情轻轻地扭开门锁打开了门,眼前晦糜的景象让我没有准备去顾及这一切.
一个女人披散着长发和赤裸的身体像蛇一样弯曲地躺在床上,散发一种诡异的妩媚,看着我站在门外慌乱地拉了被子遮掩住身体,整间屋子里弥漫她劣质的香水味,让人作呕.
骆成坐在床边,看见我站在他对面却没有一丝惊奇,他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不发一言继续晦暗地抽着烟.
旁边的女人半起着身子从他背后拥抱他,然后夺走他手里的烟放在自己的红唇上一点点吸吮着,吐出一圈圈浓郁的烟雾.我看到他身上布满了大小不匀的伤痕,有的像是用鞭子抽打的形状,有的像是被利器砸过后留下的痕迹,有的已经干裂成疤,有的还存在丝丝鲜红的血迹.
我发现此刻的我思想空洞了,我似乎像被注射了麻醉剂般失去了知觉,缔造不出任何的表情,我只是用了平淡的语气说,对不起,打扰了.
我很想此刻化作一阵轻风,可以用最快的速度飘离这里.
走出酒吧门口我抱着恩恩开始奋力往前跑,昏黄的路灯下我的影子也跟着急促奔跑.发丝尽在风中飘扬,此刻没有孤独没有恐惧,期待能够在他身上感受到仅有的温存也被他以这样的方式扼杀掉,不见阳光没有声音.
酒吧里骆成和捆绑着长发的男人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一边抽着烟一边大口大口地喝着啤酒.看着骆成不停地灌着自己,长发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问他,为什么要这样骗她,故意找个女人演了这场戏.
他低沉着声音说,没有演戏,玩腻了就换换口味,我一向都是这样的.他一口气喝掉大半瓶啤酒,溢出的酒从嘴角边流向他抖动的喉结,样子萎靡性感.然后又拿出一支烟继续抽.
长发男人也一口而尽了瓶子里的酒笑着对他说,你骗自己可以骗不了我,和你这么多年兄弟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她的确和当年的她很像.
我不能害了她.他眼里闪过一些难忘的时光片段,然后沉寂了几秒才用一种无奈的语调挤出这几个字眼,只有他自己知道说这句话的时候似有一把尖锐锋利的刀狠狠地划在心上.
我明白,今晚陪你尽情不醉不归.长发男人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拿起酒瓶在骆成的酒瓶上碰了一下,瓶子立即发出清脆的击撞声.
酒吧陆续有人进出,唯一不变的目的都是来这里寻欢作乐,消愁解闷,人们都是漠然的表情,像移动的玩偶.
人类本身无法自行调节和医治的哀痛和悲伤都是倚靠酒精的不断麻醉来缓解每一种不同性质的伤痛.清醒是痛苦的,只有酒醉迷惑才能得到释放和解脱.这种方式人人都是需要的,只是程度不同.
骆成从裤子的口袋里拿出一个蓝色信封,静静注视很久.
他让酒吧里的服务生追了出去,他坚信我不会走很远,所以再三嘱咐一定亲手把信交给我.
酒吧的喧闹,夜色灯光的弥漫都让他陷于酒精的迷恋状态,他继续开始晦糜暗结地喝着,直到醉生梦死,忘记烦恼.
我跑出巷子后放恩恩在地上,靠在一棵树上不停喘息.望着周围的灯火绚烂有些刺烈了我的眼睛.涩涩的,像是有某种东西在里面翻滚独自暗涌.
我轻缓闭上了眼睛,眼前闪过刚才不堪的画面,似乎有了某种未知的失落.
肩膀轻轻被人拍了一下,我惊恐不已本能地闪躲着,看着眼前的男人微笑的表情盯着我,心里微微生了些害怕.
他把信封递给我说,这是酒吧一位客人让我转交给你的.说完转身走掉了,消失在我眼前.
我握着散发幽香的蓝色信封注目很久,还是打开了.
里面装着的还是一朵风干后依然拥有完整体态的蔷薇花和一张字条,上面只有潦潦的几个字.
我希望你快乐,没有负担和忧虑.
骆成
简短的字眼背后装载着他太多的无奈和故事,每个人都在期望自己拥有简单的快乐和溢满的幸福.残忍的是真正能够抛开一切意念和俗世的人少之又少,所以都不能够简单的快乐,这是一种社会现象,无法自己独立去改变.
我把蔷薇花贴近鼻子嗅着它还残存的香味心里百般滋味.我只是还不知道对他应该抱以一种怎样持平的态度.他是个迷,越是猜不透就却越想一层层地解析他,这应该属于某种特制的吸引,一陷而进.
为什么还不回家?
身后响起他的声音,在我万般不料的状态下.我不敢回头看他,或许因为害怕,或许因为心里还存在无声的怨恨.
我只是背对他低沉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走近我拉起我的手臂轻声说,子菲,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但你必须保证要冷静.
我转过身面对他,有事就说,我可以承受.
我固执的眼神看的他有些淡淡的迟疑,他握紧我的肩膀埋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对我说,你阿浪叔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找你,你爸爸突发心脏病住院了.
你骗人,我爸身体很好不会住院的,浪叔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偏偏给你打了.我不敢相信他说的话,也不能接受他说的话.我一把推开他,眼神怒斥地对他说着,样子像极了一只发怒的小野兽平淡不了.
我不可能拿这种事在这儿跟你浪费时间,安颜还在医院等着我照顾.他的样子坚定的让我产生了惧怕,我开始相信他说的话,可又不愿去承认.
我为了让自己显得平定居然故意扯出一个笑容自若地说,回去吧,安颜需要你.我蹲了下去抱起恩恩转身就走,没有看他.
于子菲,你耽误一秒就有可能少见你爸爸一秒.他的声音刺耳地在我身后响起.
我停住了脚步闷声问他,哪家医院?
中区和平医院.
我不顾来回涌动穿梭的车流,奋力地跑着.刺耳的喇叭声和骂喊声早已不入我的耳朵,此刻脑海里尽是父亲的模样,严厉的,悲愤的,怒斥的,慈祥的统统在我眼前闪过.
从未有过的害怕像一场大雨淋湿我的心,开始瑟瑟发抖.眼角流下的泪水和抑制不住的抽泣声,这一切都在夜色里静静演着,只是没人观赏.
人生注定没有选择,如果可以我宁可用自己10年的光阴换取父亲10年的长寿.可惜人生没有太多如果,只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