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满山外,祝家很多养气之境的子弟供奉早就等在那里,祝家家主祝泽清一只手牵着马,看着烟满山没有动,这几天他派了好几波人进去找那个来自九溪的齐远学生,但是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祝泽清不急,只要顾荷还在烟满山中,他总有要走出来的那一天。
“爹,这山太大,那小子跑进去,大海捞针一般不好找……要不要再加些人手?”
祝泽清抚摸着那匹从混乱之地买来的马,那马抖一抖身上黑色鬃毛,舒服地打个响鼻,低下头继续吃草。
他轻笑道:“飞儿,你还是有些沉不住气,我们已经悬赏捉拿杀元儿的凶手,不说能不能找到他,就算找到那小子又怎么样?半年之期没有到,我们就不敢真杀了他,祝家家大业大,和这个小子一条贱命比起来要重要得多。”
祝飞恭声道:“是,爹。”
“那天你故意放他进山,做得很好。”
庄子离烟满山不近,顾荷腿上受了伤,自然没有健康时候跑得快,真气受到封树策重重一剑轰击下来,也是动荡不稳,能跑进烟满山,其实是祝飞故意放水了。有人说过顾荷半年之内如果死了,那么汴溪祝家鸡犬不留,这句话很有威慑力,不追吧,顾荷杀了祝家小公子,在祝家大公子面前受了伤,祝家人若是没有一点反应,还怎么在汴溪立足?追吧,追上了又怎么样,那么多人看着,是杀还是不杀?
祝飞想起下山而去的流风宇,忧虑道:“顾荷是跟着齐远另一个学生流风宇来的,我们追进山的时候,流风宇没有跟上来,会不会去齐远求援去了?”
祝泽清抚摸着马头,满不在乎道:“齐远还没开学,留在齐远的俞子茗前几天刚好去泊顺郡了,剩的不过是些打扫的下人,成不了什么大事,流风宇要去泊顺郡找俞子茗那个疯子,还有几天才能来这里,我们有的是时间让那个小子在山中受苦,等着他出来废了他,最好让俞子茗救下一个废物来,那样我们祝家不会被人随意嘲笑,半年之后杀那小子也容易得多,对京城也有个交代。”
……
……
顾荷是一个苦中求乐的家伙,不然不会闷骚地对着九溪破庙门前的石狮子抛着媚眼,烟满山中有树有草,有石头有溪流,还有一个女孩陪着自己,这样的生活其实比起袭风楼也不差多少,袭风楼里的酒味道不错,还不是用水酿出来的,烟满上中水多了去,而且清澈透明。女孩虽然青涩稚嫩,也有长大的那一天。
他自嘲摇头,少爷是不是想多了,变邪恶了?
溪流潺潺流动,顾荷捧起水来就着掌心喝下去,恩,还不错,甘甜可口,他转过来对着蹲在身边望着自己的女孩认真说道;“竹子,你这几天吃了那么多东西,山鸡兔子的,也不见你喝过一点水,这里的水很甜,若是渴了的话你也喝点?”
被他唤作竹子的女孩摇摇头,无辜地看着少年,两只羊角辫甩来甩去。
少年疑惑问道:“真不喝?”
女孩大眼睛里满是倔强和固执。
顾荷苦笑了下,看着女孩脏兮兮的小手无奈道:“那把手洗一洗,都这么脏了。”他牵过女孩手来,专心细细替她小手上的泥垢洗去,待到想给女孩洗脸的时候,她却使劲儿把头偏向一边,虽然没有如昨天受惊鸟儿那般突然跳起来,却也是倔强着不肯答应。
少年摆出笑容哄着说道:“乖啊,洗洗脸,这样不好看,山鸡啊兔子什么的会被你吓跑。咱俩就找不到东西吃了。”
面对少年可耻的威胁和利诱,女孩偏着头想了想,迟疑了下,然后点点头。
“竹子,你看洗了之后多漂亮,以后又是一个澜琴那样的美人,甚至比她更好看。”
女孩摇摇头,突然用着清脆嗓音说道:“澜琴是谁?我不叫竹子,我叫烟萝。”
顾荷一愣,郁闷恼火道:“你会说话?”
烟萝点点头,纳闷望着少年,不知道他为何突然看起来有些不高兴,我又没说过不会说话,你又没问过我,女孩委屈地看着他,大眼睛里冒着水雾。
见到烟萝快哭的样子,少年更加郁闷恼火,但他怎么对一个小女孩突然斥责起来,自己问过女孩是否听得懂,却没问过她会不会说,想到这里他只好无可奈何地道歉说道:“好啦,我又没生你气,你哭什么哭,你会说话为什么到现在才肯说话?”
烟萝委屈道:“我不敢说话。”
顾荷一怔,想起女孩独自一人在烟满山中辛苦流浪,感到心中有些酸楚,他拉起烟萝小手道:“不怕,我在就没人敢欺负你。”烟萝点点头……顾荷牵着她边走边道:“你要多说话,总是点头摇头的,很不好。”
“恩。”烟萝应了声,然后很纯真道,“知道了,妈妈……”
顾荷刹时如被雷劈焦一般僵在原地,欲哭无泪,原来带孩子是这么辛苦的事儿。
“以后叫大哥,知道了么?”
“知道了,妈妈。”
……
……
顾荷牵着烟萝在山林中慢慢走着,欣赏起透过枝叶间垂下来的阳光,感觉少爷就不在逃亡,是在等待着新生一般天天向上,生活温暖无边。
然后他看到了几个人影!
提刀持剑的身影慢慢在林中摸索着前进,顾荷忙拉着烟萝躲到一颗大树后面,见烟萝张嘴仿佛就要说出妈妈两个字,他将一只手指竖起来放到唇边做噤声的手势,
烟萝疑惑偏着脑袋问道:“妈妈,怎么了?”
女孩清脆的嗓音在寂静山林中响起,顾荷见那几个人转头悉悉索索望着这边走过来,无奈苦笑道:“小祖宗,让你说话的时候你不说,不说话的时候你要说,你妈妈跟你爸爸度假去了,你躲在这里不要出去,要敢出去,少爷以后都不给你东西吃。”
“别哭,大哥我什么时候都给你东西吃行了吧,只要你好好呆在这儿,不要露头。”
“我求你了。”
烟萝摇晃着辫子看着他,点点头……
少年转过身去,将背上一直背着的弓取下来,看了一眼箭壶中,二十支破甲箭一支不少,他这几天每一次打猎之后,都会把箭支取回来,就是预备着这一刻。他弯着腰绕过几颗树,在一处青苔藤蔓密布的石头后面冒出头来,然后张弓搭箭,箭尖锋芒直指那几个人影。
“真他妈晦气,找了这么久,那个小子像是消失了一样,烟满山那么大,要累死老子啊?”
“哼,王刀子,你要是还想领那些赏金,就闭上你的臭嘴。”
先前说话那个中年人不满道:“放你娘的屁,老子哪里看得上祝家那几两银子,只是他们开出的条件实在不错,居然从养气初阶到养气巅峰的秘籍都有。老子苦苦憋到现在,才是养气初阶,找不到一个好的修行方法,何年何月才能出头,你洪河不也一样望着那些功法,有什么资格说老子。”
他旁边那个满脸胡渣子的中年人冷晒说道:“王刀子,你不要命我还要命,那小子哪有那么好对付,见到他早些发信号,对你对我都有好处,换些钱财才是你我应该想的东西,功法秘籍,那东西你能得到?”
“一个小屁孩罢了,最多不过是长辈有些出息,修炼方法比老子好些,老子到现在才能让真气流过一半经脉,另一半在哪都不知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另一个一直低着头的突然嘲笑道:“王刀子,我可是听说封家大少爷都打不过那小子,你去了不是送命的那种货色?”
王刀子一刀砍开拦路的藤蔓,哈哈不屑笑道:“封家大少爷打不过他,……笑话,打不过那小子怎么仓惶逃走的?”
“老子要是找到那个废物,一刀砍下去,就像杀猪一般……”
“呃……”他说道这里突然一声闷哼。
山石后面的顾荷早已经冷笑着松开手,离弦的箭如闪电般没入王刀子张开的嘴中,王刀子那句杀猪一般还未说完,就只是发出荷荷的声音,睁大死鱼眼,一脸不信地看着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箭,感觉晕眩的天好像正在塌下来。
洪河看着透出的箭尖冷汗直冒,大声吼道:“肯定是那小子,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