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折腾了半天,我也乏了,把这些新衣收好,放到柜子里,我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倒头就睡,一夜无梦,黑甜一觉睡到天亮望着窗外刺眼的亮光,我赶紧爬了起来,打了一盆水,细细地梳洗了一遍,用香脂在脸上均匀地涂了一遍,然后对着小镜描眉画目。不知为什么,我今天格外高兴,打扮起来也分外上心。之后我又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簪上一朵宫制的纱花,整个人鲜亮了起来。我开始琢磨今天要穿什么衣服,十四阿哥送的衣服颜色艳丽,但对于我这样身份的人,传出去怕会引出麻烦,还是穿十三阿哥给的吧。我挑了一套月白色的穿上,又套上德妃给的灰色斗篷,带上十四阿哥送的白色脖套,浑身觉得暖和起来。
我神清气爽地去给德妃请安。德妃也正在梳洗打扮,见到我进来,眼睛一亮,对我啧啧夸赞:“瞧瞧这身打扮,简直把宫里的公主们都比下去了,怪不得老十三……”话没说完,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宫女顿住了。我脸一红,忙蹲身给她行礼,她叹息了一声:“哎,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一摆手,让我起来。
德妃梳洗毕,到外间用膳。后妃们虽过着锦衣华食的日子,可终究还是寂寞的,位份如德妃也是一样。皇帝既是她们的丈夫,又是一国之君,哪能和她们时刻都在一起?有了孩子虽好,但是孩子也不是自己亲手养育,行动有乳母、嬷嬷伺候。一旦长到五岁,就要进阿哥所、入宗学,和母亲见面的日子都是有规定的。所以后妃们一旦年老色衰,除了长天白日地参。经念佛,把所有的期盼都放在儿子身上了,因为儿子是她们唯一的支柱,老皇帝百年之后,儿子不管有没有份坐上那张高高在上的须弥座,自己后半辈子都有依靠了,可以随着儿子分府而居,不用再像那笼中的金丝雀般困死深宫了。
德妃虽然常常也是一个人用膳,但她比起其他的嫔妃是幸运的,不要说她的儿子以后继承大统,单就现在来说,她一直都是荣宠不衰的。年过四旬的后妃受宠的恐怕没有几个,他们和皇上唯一的牵绊就是孩子了。德妃不同,康熙帝再忙,也会时常抽空来她宫里小坐一会,其他的后妃是没有这个荣耀的,足可见德妃必有过人之处。
她今天早上似乎心情很好,执意让我陪她用膳,我再三推辞,她都不允,无奈我只好斜欠着身子坐了。她一边随意地吃了两口,一边跟我聊着,说昨夜没有睡好,早上醒来感到身上酸软无力。我想了想,可能是一路上总坐在马车里,没怎么活动,又加上一路颠簸,再说了上了年纪的人睡眠本来就少,自然就会出现这种状况。我把想法跟她说了,她听后也赞同。我提议道:“娘娘不必过于焦虑,用完膳后奴婢陪您到院中走走,在适当地按摩就可以缓解。”她听后点头认可。
我拘谨地陪她用完早膳,就和她来到院中漫步。先走了大约一刻钟,之后我教德妃倒着走,并且挥动双臂前后上下拍手。我把这种运动的益处细细地告诉了她,没想到她还挺配合,一边用力地挥手,一边往后退着走。我在旁边示范,不一会就觉得浑身热烘烘地。看看德妃,虽是气喘嘘嘘,但还是坚持,可见她还是很重视身体保养的。就这样,我们几个一边挥手、一边后退,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我想在大清朝恐怕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吧!
德妃走累了,直嚷嚷:“舒坦!舒坦!”我赶忙扶她到屋里歇着,这会儿,她看上去精神饱满,身轻体健。现在她对我非常信任,待我不同一般宫女,我自是全心全意地去服侍她。后来德妃让我到外面自己玩玩,我知道她的心思,无非是让我和十三阿哥有见面的机会罢了,可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十四阿哥的心事吧?如果一旦她知道了,不知她会做何想?
我慢慢地辞了出来,果然不久就有一个小太监来找我,说是十三阿哥在大门口等我。这个人啊,还是那么坚持,我心下一软,跟了那太监慢腾腾地开到门口。十三阿哥披了一件黑貂绒的大氅等在那里。他见到我之后,不停地上下打量,我被他看的莫名其妙,不知身上哪块不对劲,于是拿眼瞪着他,他哈哈大笑,对我说道:“婉儿,你真美,简直可以赛过西施、貂蝉了。”我知他打趣,不过心里却很得意。
他拉起我的手就走,我打掉他的手,埋怨道:“拉拉扯扯地,让人看见多不好!”他只好顺了我的意,笑嘻嘻地在前面带路。不久,他带我来到马场,我不知他的意图,疑惑地看着他。他跟我讲解释道:“今儿个天不错,我们去骑马可好?”我知道满人个个都是骑马射箭的好手,可我却享受不了这种待遇,看到这些高头大马,心里就发怵,更别说骑它们了。
十三阿哥见我那样,安慰我道:“别怕,我教你。”既然他如此热情,我不忍拂了他的意,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他为我挑了一匹矮点的小红马给我骑,我看看那小马,不禁闭了闭眼,天啊,我这辈子加上一辈子,从没碰过马,这可怎么骑啊?但看他殷切的眼神,如果我再没有行动的话,估计他就要把我抱上去了,当着这么多人,我可不能让他这么干,他不在乎,我还要面皮呢。于是我咬咬牙,一狠心,脚踩在马镫上就往上跨,结果,竟把小红马坠得一个趔趄,我还是没上去。这下可出丑了,如果再上不去,我很快就会成为马场太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不行,本姑娘今天拼了,不信就上不了这匹小红马。我吐口唾沫搓搓手,现在的我一点淑女风范都没有,凝眉攒目地像是上战场一样“嗨哟”一声蹿上了马背。还没坐稳,就看见十四阿哥意气风发地骑着一匹大黑马从对面扬鞭而来,我刚才的尴尬样估计都被他看见了,不觉心中大囧。
于是我坐在马上扭了扭身子,腿不自觉地使了使劲,谁知小红马颇晓人性,以为我是让它前进呢,四蹄泼风般地窜了出去。我吓得大吼了一声,两手乱捞了一下,摸着了缰绳,抓住它就再也不敢松开了。我在马背上东摇西晃地被颠得发昏,只听得耳边呼呼的风声脑子里一片空白,隐约听到风中传来几声人吼,就感觉天地都在旋转。我已控制不了自己了,只好两手使劲一搂马脖子,闭上眼任由马儿随风飞奔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我好像不存在了一般,马儿奔跑的速度却渐渐慢了下来,我才敢睁开眼睛,就见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一边一个满脸焦急地看着我。我慢慢地有了意识,才发现十三阿哥手里拿了一个套马杆,原来他把小红马给套住了。他们见我睁开了眼睛,赶忙跳下马,把我扶了下来,我只觉得天地仍然转个不停,他们两人也在不停地转动,也不知谁先把手伸过来,我就势倒在他怀里,只觉那人及其温柔地抚着我的背。好一会儿,我才适应过来,意识到我正趴在男人的怀里,赶忙跳了开来,才发现我竟在十四阿哥的怀里趴了那么久,这下我不禁大窘。他笑眯眯地看着我,眼神温柔而专注。十三阿哥的脸早已涨成了猪肝色,想必他内心正在极力隐忍,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想先回去好好躺一会。于是我跟他俩说:“我想回去了,头晕的厉害。”十三阿哥慢腾腾地过来,想扶我上马,我赶紧摇摇手,说不骑马。十四阿哥闲闲地开口了:“十三阿哥,你没见婉儿刚才难受的样子吗?怎么还能让她一人骑马呢?”然后转过脸对我说道:“婉儿,我带你骑吧?”十三阿哥一听急了,也说:“婉儿,你跟我骑一匹吧?”十四阿哥揶揄道:“要不是你把婉儿带出来骑马,婉儿也不会这样,她可不敢和你骑了。”十三阿哥自然寸步不让,就听他俩在那你一言我一语地辨起来,听得我两耳嗡嗡叫,我实在受不了了,一声也不言语地走向小红马,我要自己骑,谁稀罕他俩,哼!
他们看我生气了,也就不再争了,跑过来扶我上马,让我坐好,又把套马杆套在小红马的脖子上,这才各自上马往回走。一路上,我绷着脸,他俩觉得我心情不好,也没说话。我们沉默着回到了行宫,德妃的宫女正在焦急地等着我,他俩陪我一起进屋。给德妃行了礼,说明了原由,德妃直埋怨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不该让我骑马:“女孩子家家的,大冷的天骑什么马,小心才是!”我和十三、十四忙应“是”。德妃今天心情不错,留十三和十四在这用午膳,又让我一起坐,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随便了,于是坚辞不受,德妃也就作罢。
德妃见了十四阿哥就像所有的母亲一样,不时地夹菜,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当然她也不会忽视掉十三阿哥,不过总没有自己亲生的来的自然、亲切。十三阿哥作为兄长,也很懂事,不时地讲些趣事逗德妃开心。一餐饭下来,德妃用的不多,十三和十四两兄弟饕餮一顿,所剩无多。剩下的赏给我们这些身边伺候的用了。我来到清朝这么久,早已习惯了这种赏赐,别人盼都盼不来的荣耀,我还挑剔什么?德妃用膳毕,按照我传授给她的养生之法,在房内踱了起来,我和十三、十四都辞了出来。他俩亦步亦趋地跟在我后面,真是阴魂不散啊。我在前面不时地兜着圈子,无奈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主子,我可没那胆赶他们走,只好由他们跟着。我时不时地抬眼看看天空,冬日的晴空万里无云,湛蓝得像一片宁静的海面,我不禁发出一声感叹:“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后面有人问我:“婉儿,过的不自在吗?”这是十三阿哥的声音,十四阿哥接着问道:“婉儿,难道不快活吗?”“我可没这么说。”我回过头去,恶狠狠地等着他俩:“谁说我不自在、不快活了?别往我身上栽赃,我可不想把小命丢了。”
“好好”,十四阿哥说道:“是我胡说还不行吗?咱回屋吧,我有好吃的,准保你高兴。”我看他故作神秘的样子,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顺着他的意回屋了。不多时,十四阿哥的小太监提了一个食盒过来,他示意我打开盒子,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哇,果真对我的胃口,里面满满的都是水果,什么苹果啊、福橘啊、梨啊、枣啊,应有尽有。我大喜,像一只乐不可支的鼠儿,摸摸这个,嗅嗅那个。在那个时代,像我这样的哪能天天有水果吃?所以我的心情如此高兴也就可以理解了。我先下手捞了一个苹果,也不管洗没洗,反正也没农药什么的,恶狠狠猛咬一口,真是甜啊,简直沁人心脾!我很快把这口吞下去,接着又咬第二口,忽然我发现苹果上有一个小洞,难不成有虫?我心中警惕起来,我是最怕这种蠕动的东西了。果不其然,一条白白嫩嫩的虫子慢悠悠地爬出洞口注视着这个广阔的天地。我没命地大叫一声,手一抖,就把苹果甩了出去。两位阿哥先是被我的怪叫声吓得毛骨悚然,接着又看我扔苹果,两人不知出了什么事,紧张地盯着我。我一把扯过十四阿哥的胳膊拽住不放,一手抖抖索索地指着地上的苹果,颤抖着道:“虫子。”十三阿哥捡起来一看,原来有条小虫,两手捏着一捻,这才和十四阿哥说道:“我还以为苹果有毒呢,不过是条虫子,居然把她吓成这样。”十四阿哥接着说了一句:“真是个毛丫头。”我一听立时大怒,松开他的胳膊吼道:“谁是毛丫头?”真是的,他才多大,竟敢瞧不起我。他赶紧服软:“我是毛丫头总行了吧?”我对着他的脸挥了挥拳头,威胁道:“这还差不多,再说我是毛丫头,小心你的这张英俊的笑脸,哼哼!”十三阿哥在旁边乐得哈哈大笑,他揶揄道:“没想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十四阿哥竟也有服软的时候,真让我开眼了。”说完我们都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