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纪传之不同,犹诗赋之有别,而后来继作,亦多所未详。案范晔《汉书》记后妃六宫,其实传也,而谓之为纪;陈寿《国志》载孙、刘二帝,其实纪也,而呼之曰传。考数家之所作,其未达纪传之情乎?苟上智犹且若斯,则中庸故可知。
又传之为体,大抵相同,而述者多方,有时而异。如二人行事,首尾相随,则有一传兼书,包括令尽。若陈馀、张耳合体成篇,陈胜、吴广相参并录是也。亦有事迹虽寡,名行可崇,寄在他篇,为其标冠。若商山四皓,事列王阳之首;庐江毛义,名在刘平之上是也。
自兹已后,史氏相承,述作虽多,斯道都废。其同于古者,唯有附出而已。寻附出之为义,攀列传以垂名,若纪季之入齐,颛臾之事鲁,皆附庸自托,得厕朋流。然世之求名者,咸以附出为小。荩以其因人成事,不足称多故也。窃以书名竹素,岂限详略,但问其事竟如何耳。借如召平、纪信、沮授、陈容,或运一异谋,树一奇节,并能传之不朽,人到于今称之。岂假编名作传,然后播其遗烈也!嗟乎!自班、马以来,获书于国史者多矣。其间则有生无令闻,死无异迹,用使游谈者靡徵其事,讲习者罕记其名,而虚班史传,妄占篇目。若斯人者,可胜纪哉!古人以没而不朽为难,荩为此也。
后羿见《书》《五子之歌》,又见《左传》襄四年、哀元年。
蚩尤《史记》《五帝纪》:轩辕之时,神农氏世衰,诸侯相侵伐。于是轩辕乃习用干戈,以征不享,而蚩尤最为暴。《索隐》:蚩尤,荩诸侯号也。
范后妃纪《范晔》《后汉书》以《皇后纪》列帝纪之后,其叙曰:“考列行迹,以为《皇后本纪》。虽成败事异,而同居正号者,并列于篇。”“亲属别事,各依列传。”
陈志孙刘陈寿《吴志》:权曰《吴主传》,改元五,曰黄武、黄龙、嘉禾、赤乌、太元。亮、休、皓曰《三嗣主传》,亮改元三,曰建兴、五凤、太平,休改元曰永安,皓元八,元兴、甘露、宝鼎、建衡、凤皇、天册、天玺、天纪。《蜀志》:先主曰《先主传》。传略曰:魏文帝称尊号,改元黄初。传闻汉帝见害,先主乃发丧制服。议郎阳泉侯刘豹等上言,宜即帝位,以纂二祖,谨上尊号。即皇帝位于成都武担山之南。为文曰:“惟建安二十六年四月丙午,皇帝备敢用玄牡,昭告皇天后土。汉有天下,历数无疆。曩者王莽篡盗,光武皇帝震怒致诛,社稷复存。今曹操阻兵安忍,戮杀主后。”“操子丕载其凶逆,窃居神器。辟臣将士以为社稷隳废,备宜修之,嗣武二祖,龚行天罚。”“率土式望,在备一人。”“谨择元日,与百寮登坛,受皇帝玺绶。”建元章武。《后主传》:元四,建兴、延熙、景耀、炎兴。按:二国主传皆不用魏年,宝纪体也。
馀耳胜广《史记》、《汉书》并两人合一传。
四皓列王阳之首《汉书王吉》等传,传首有叙,叙内云:汉兴有园公、绮里季、夏黄公、用里先生。此四人者,当秦之世,避而入商山。自高祖闻而召之,不至。吕氏用留侯计,使皇太子卑辞安车,迎而致之。四人从太子见,高祖客而敬待之。太子得以为重,遂用自安。王吉本传:吉字子阳,与贡禹为友。世称“王阳在位,贡公弹冠。”
毛义在刘平之上《后汉》《刘平》等传,传首亦有叙,叙内云:中兴,庐江毛义少节家贫,以孝行称。南阳张奉慕其名,往候之,而府檄适至,以义守令。义奉檄而入,喜动颜色,奉心贱之。及义母死,去官行服。后举贤良,公车徵,遂不至。张奉叹曰:“贤者固不可测。往日之喜,乃为亲屈也。”刘平本传:平字公子,本名旷,显宗后改为平。
纪季入齐《左传》庄三《经》:纪季以入于齐。杜《注》:,纪邑。季以邑入齐为附庸,先祀不废。按:《史通》与鲁附庸颛臾并举,皆以喻传之附出者。
召平纪信《汉书》:召平附见《萧何传》,纪信附见《项籍传》。
沮授《后汉》《袁绍传》:绍领冀州牧,引沮授为别驾。授进曰:将军忠义发,威陵河、朔,迎大驾于长安,复宗庙于洛邑,号令天下,其功不难。兴平二年,车驾为李等所追,沮授曰:“西迎大驾,即宫邺都,挟天子而临诸侯,蓄士马以讨不庭,谁能御之?”“若不早定,必有先之者。”绍不从。绍攻许,沮授为操军所执,大呼曰:“授不降也,为所执耳!”操曰:“国家未定,方当与君图之。”授曰:“速死为福。”乃诛之。章怀注:《献帝传》曰:“沮授,广平人。”《存研楼集》:近宜兴储会元大文撰有《沮授补传》。
陈容《魏志》《臧****》:洪领东郡,袁绍兴兵杀之。洪邑人陈容,少为书生,亲慕洪,随洪为东郡丞。见洪当死,谓绍曰:“将军欲为天下除暴,而专先诛忠义,岂合天意?”绍使人牵出,谓曰:“汝非臧洪俦,空尔为!”容顾曰:“仁义岂有常,蹈之则君子,背之则小人。今日宁与臧洪同日而死,不与将军同日而生。”复见杀。在绍坐者无不叹息,窃相谓曰:“如何一日杀二烈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