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礼部尚书府的密室中,黄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梅若雪,她面色苍白,嘴唇青紫,额头鬓角直冒冷汗,一脸痛苦的样子。黄连看着心慌,恨不得替她受这份罪,可惜他没有那种本事,只能祈求老天保佑她平安无事。
根据梅若雪叮嘱,这次的行功非常重要,如果顺利的话,内伤就会好七八成;如果中途有所滞碍影响了行功,将会有性命之忧,所以绝对不能被打扰。苏永欣把梅若雪安排在宅子原来主人所建的密室之中,并且和黄连两个人亲自把关护法。两天来二人轮流换岗,苏永欣因为每天还要去打探京城和皇宫的消息,每天只能值班三四个时辰,而黄连无事可做,所以每天十二个时辰中看护七八个时辰。
如今梅若雪运功正急,大概是到了紧要关头,黄连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一个不小心打扰了梅若雪的运功,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梅若雪现在的样子很吓人,脸色呈血红色,头上热气好像蒸笼一样突突直冒,热汗好像流水一样顺着鬓角淌下来,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仿佛要爆开的样子。这种状态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梅若雪逐渐趋于平缓,脸色也正常了很多,黄连趁这个时候透了几口气。梅若雪慢慢地睁开双眼,身体虽然因为长久运功而有虚脱的迹象,两只眼睛却似乎有了灵光。黄连对武学一窍不通,不过他深知眼睛是人心灵的窗户,一个人的生命力的强弱可以从眼睛里看得出来,梅若雪现在的样子,比起刚从宫里回来的时候要好得很多,看来运功治疗大有起色,不由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梅若雪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是因为长时间保持坐姿,一时之间竟然使不出力来。黄连立刻把她扶起来,梅若雪缓缓地在密室中走了几圈,活动开了筋骨,整个人就轻松灵便多了。
黄连小心翼翼地问:“没事了吧?”
梅若雪笑道:“总算还不错,再休养一半天,就算是完全恢复了。这两天没日没夜地看着我,辛苦你了,大哥!”
黄连彻底地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只要你没事,我的心里才会好过一些。你是不知道看到你那个样子回来,我别提有多后悔了,明知皇宫是一个龙潭虎穴,还让你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我是个什么人呢?我……”
梅若雪打断了他自责的谢罪,真诚地说:“你别说了,我并没有怪你,主意虽然是你出的,要去的那个人始终是我自己。我自己为了营救三弟,甘冒风险,至于受伤也是我学艺不精,与大哥没有任何关系。而且……而且多亏了大哥的好主意,三弟那个时候才保住了一命……三弟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
黄连两天来一直呆在密室里,一步也没有出去过,也没有向苏永欣打听外面的情况,这时猛地听梅若雪一问,干巴巴地答不上来。
梅若雪见黄连张口结舌,面有难色,大吃一惊:“怎么?难道出事了?”
“不,不是那么回事……”黄连急忙解释道:“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本来我是应该关心一下的,可是为了给你把关,我已经两天没有出过门了……”
梅若雪稍稍地放心了,没有消息总比坏消息要好得多,虽然黄连这个当大哥的对三弟不理不问,但是他也是为了自己这个二妹担了两天两夜的心,两个都是兄弟,也不好强分彼此。
“那就没有人去打听三弟的消息吗?”
“苏大人天天都出去,应该会有一点消息的吧!”
梅若雪静下心来一想,她还真怪错了大哥黄连。黄载兴身陷禁宫,如果不是像她这样可以翻墙跃脊的武林高手,谁能得知其中的内情?黄连既不会武功,又没有人脉关系,怎么可能知道黄载兴现在到底如何?苏永欣到底是朝廷的大员,也许会有一些门路。现在最好是洗一个澡,睡上一觉,等苏大人回来再作打算吧!
苏永欣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候了,黄连和梅若雪都在饭桌前等着他回来,一看苏永欣面带喜色,两个人就知道有好消息了。果然就听苏永欣对黄连说:“好消息!我刚从王府里打听到的消息……咦,梅姑娘看起来气色不错,真是双喜临门啊!”
梅若雪急切地问:“先别管我,快说是什么好消息?”
苏永欣就把打听来的消息给他们二人讲了一遍。
原来黄载兴和杨连城私下达成了协议,黄载兴支持杨连城扶助皇长子黄载昌登基,杨连城许诺黄载兴裂土封王,条件谈好之后,杨连城就让人护送黄载兴回王府。苏永欣只知道黄载兴毫发无损地出了皇宫,至于他们如何斗法,如何妥协的内情,他当然是不得而知了,而且黄载兴也不会向外界透露。
黄载兴得到消息说,他大哥黄载昭亲率大军八万来到洛阳城西百里之处下寨,其他各路诸侯王也陆续到来,领兵数千数万不等,而大将军的亲信部队也陆续从各地向京城集结,一时间洛阳城方圆数百里之内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黄载兴明白,这些这都是一种姿态而已,一切大事都已经由他和杨连城私下了结,真正要说服的人就是大哥黄载昭。
黄载昭和杨连城经过几番交涉,终于谈拢了条件,黄载昭同意皇位由皇长子黄载昌来做,作为交换,朝廷要封黄载兴为亲王,划拨至少一个郡的地盘作为封地。本来杨连城是不同意的,因为藩王的庶子最多只能封郡王,只有皇子才有资格封亲王,不过真实情况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个条件最后也被接受了。
黄载昭驻军京城监督一切,要等黄载兴平安就国之后,才会率军回国。
新皇登基的仪式就在这样一个怪诞的气氛中进行。有心的人注意到这位新登基的皇帝表现得并不是那么踌蹰满志,而是相当地不情愿,只是受人的控制,无法反抗罢了。相反黄载昭虽然跪在地上称臣,脸上却是那样不服不忿,如果不是有鉴于御林军在外,其他的藩王和大臣在侧,只怕早就已经肆无忌惮起来。
在新皇登基的当天,便连下了三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是给先皇天策皇帝上庙号为仁宗,谥号为昭,安葬于泰陵。改年号为乾元,大赦天下。
关于第一道圣旨,历来为史学家所诟病的是当年改元这件事。按照中国以孝治天下的传统,新皇即位当年,应该延用先朝的年号,直至次年方可改元,凡当年改元的皇帝总会招至后世史家的非议。
第二道圣旨是给秦王下谥号为文忠,世子黄载昭袭秦王爵位。
第三道圣旨是策封黄载兴爵位的封诰。其文曰:
元年十月乙未,皇帝使礼部尚书永欣于太庙立秦王子载兴为英王。策曰:
吁熙!王子载兴,受土赤社。朕承祖考,建尔国家,封于南土,世为藩辅。
吁熙!朕无知,受国于先祖。英、六依山阻河,分坼江淮。七星拱月,乃王侯发迹之乡;三水带城,实兵家必争之地。古有英布,当刑而王,身虽败死,千古遗芳。武皇起英、六,定九州,建都洛邑,以为天下中。六安故地,太祖尝龙兴于此;英山新郡,子孙每念兹在兹。王子载兴,聪惠敏捷,深慰先皇之龙心,忠孝敦仁,必获祖考之荫佑。
吁熙!保祀安宗,可不慎欤?以敬以诚,王其勉之!
礼部尚书苏永欣在太庙里宣读了诰文,黄载兴正式成为朝廷册封的诸侯王,祭告列祖列宗,并将昭示天下。黄载兴对这一册封感到很惊讶,因为英山是太祖龙兴之所,数十年来从没有人被封于帝乡所在,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这个王爵的地位要在其他王爵之上。
受封之后,黄载兴便要到英山就国,以后兄弟相见就困难了,所以黄载昭便在洛水之滨与黄载兴告别,不料魏国安早在这里恭候多时。对于魏国安在这次事件中的杰出表现,黄载昭深表赞赏,同时对黄载兴说:“他是一个难得的将才,大哥我没有识人之明,他在我帐下这几年并没有得展所长,而跟你之后就建立了如此丰功伟绩,可见你是一个明主。”
黄载兴向魏国安笑道:“你说呢?”
“王爷说的哪里话?我在您帐下之所以默默无闻,是因为王爷帐下的人才太多,没有我的用武之地。小王爷信得过末将,委以重任,末将才能得以建功立业。”
魏国安嘴上虽然说得客气,黄载昭还是从中听出了不平之意,看来他的去意已决,不能再行强留。况且这样的人才跟了黄载兴,与跟着自己其实没有什么区别,于是笑道:“错了不是?现在应该改口叫王爷了,二弟现在可是与我平起平坐的一方诸侯,你跟着他就要像跟着我一样竭忠尽智。”
魏国安连忙改口:“是,末将知道了!末将本来应该跟王爷回长安,不过王爷南下就国也需要护驾的军队,龙侍卫虽然武功高强,却不会带兵打仗,所以末将只能在此拜别王爷了。”
黄载兴也笑道:“什么王爷回长安,又王爷南下就国的,听起来这么别扭。称呼而已,你还是愿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总之你意思就是,要和我一起去英国,是吧?”
魏国安躬身道:“是的,小王爷!”
黄载兴向黄载昭耸耸肩,无奈地说:“看来只好请大哥割爱了。”
黄载昭连忙一摆手:“咱们兄弟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我另外再调拨五千人马,总共凑齐一万大军,以壮行色。你再怎么说,现在好歹是个王爷,不能太寒酸了。”
“那兄弟我就不客气了。”
之后,他二人屏退左右,说了半天的心腹话,别人在远处只知道他们在说话,却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些什么。然后,这二人各自回营,拔寨返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