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兴看着无言以对的慕容宣,心里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这一招以攻为守,以进为退用得还算及时,终于在自己的身份和用意暴露之前先折了她的气势,取得了心理上的优势。
“你这个当姐姐的,为什么要绑架三弟我?”
面对黄兴的质问,慕容宣很长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因为于心虽然无愧,但是毕竟是绑架了自己的结义兄弟,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被黄兴追问得紧了,慕容宣终于也急了,反问道:“我们要找的人是秦王的二儿子,为什么最后变成了你,你又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三弟?”
“找秦王的二儿子?”
“不错。秦王的二儿子,小王爷黄载兴,他就是我们想要找的人。我们调查了他的行踪,得知他曾经带着贴身侍卫光顾万花楼,所以我们就盯上了他。但是呢,和这位小王爷名字只差一个字,同样也带着武艺高强的贴身侍卫剑奴,光顾了万花楼的三弟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
慕容宣正在气头上,说话也冲了。黄兴心里“咯噔”一下,在拆穿对方的同时,自己的身份也被拆穿了吗?而且他沮丧地发现,慕容宣拆穿他身份的手法与他拆穿慕容宣的手法如出一辙,不仅如此,就连语气也是一样的。这难道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吗?
但黄兴毕竟早有准备,岂能被她轻易说穿?于是哈哈一笑,解释说:“只是碰巧罢了,天底下同名同姓的还不在少数呢!我已经说过了,我只不过是长安一富商的儿子,和那小王爷倒也认识,但绝对不敢冒认。我也的确有一个武艺高强的侍卫剑奴,这是如今社会上流人家的时尚,有什么奇怪的吗?至于说同样进了万花楼,那只能说我们都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
黄兴正卖力地解释着,忽然被慕容宣打断:“慢着,你不是说认识的是王府的世子吗,怎么现在又变成了小王爷?”
黄兴一怔,刚才的确是自己顺口胡编说漏了嘴,好在他急中生智,马上给兜了回来:“哈哈,二姐怎么糊涂了?认识了世子,不就认识了小王爷吗?他们可是亲兄弟啊!”
“你是从小王爷的仪仗队里出来的,这一点总错不了吧?否则我们也不会把你们认作是同一个人了。”
“这的确不假。我和小王爷都有事去洛阳,不过是顺路而已,又是好朋友,就同行了一段路。现在小王爷的车仗正在继续前进,不信你可以去打听啊。”
慕容宣“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似信似不信的,叫黄兴心里不安。黄兴为了分散慕容宣的注意力,连忙转移了话题,向她问道:“二姐对我是不是秦王府的小王爷这件事如此关心,难道找他是为了什么事吗?”
“嗯,”慕容宣应了一声,这才说:“的确,我们找他是有事相求,但又素不相识,只能出掳人这种招数了。话又说回来,你真的不是秦王府的人?”
慕容宣两眼直直地盯着黄兴,像是要从他的眼神中判别真伪,黄兴被盯得全身不自在,强笑道:“是啊,真的不是。”
自此之后很长时间,两个都没有说话,他们都很难找到合适的措辞,来化解眼前这尴尬气氛。慕容宣看了看周围的情景,对于先前那场山崩的威势心中后怕,如果一个运气不好被裹在了石流之中,现在他们二人已经粉身碎骨了,哪还能在这里彼此埋怨对方?她提了一口气,想要站起来,哪知一用力,竟然好像五脏六腑都有翻过来一样,随即跌坐在地上,面如金纸。那巨石一击之力,竟有如此余威。
黄兴很自然地伸手去扶她,谁知被她一巴掌拍了回来。慕容宣怒道:“不要碰我!”
黄兴讪讪地缩回了手,他也明白如今男女有别,虽然还是兄弟,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不加检点了。过了一会儿,他见慕容宣的脸色好了些,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姐,既然你不是男的,那么慕容宣这个名字一定就是假的了,敢问一下你的真名叫什么?”
慕容宣瞪了他一眼:“你问这干什么?”吓得黄兴立刻住嘴,不想惹她生气。
过了片刻,慕容宣才说:“我叫梅若雪!”
黄兴一听之下,心中暗想,果然是人如其名:白晰的皮肤,明亮的星眸,洁白无瑕的白衣,虽然蒙尘也还是那样纯洁,真是如梅似雪,当初给她取这个名字的人真是匠心独运。以前不知道的时候,只觉得和她在一起有种清新脱俗的感觉,如今知道了真相,虽然被男女之防这样的鸿沟限住了距离,但是更激发了他的向往和亲近之心。
梅若雪看了看黄兴那饱含亲近之意的眼神,心中厌恶抗拒之情稍减。本来嘛,自己有事求人家,却对人家这样排斥,这事无论如何说不过去,何况这人还是当初的结义兄弟?她知道自己的女扮男装的身份暴露之后,其他的事情也会一件件被人挖出来,倒不如自己主动把事情都说出来的好,于是轻声说道:“你认识小王爷那就好了,我也正想通过你认识他呢!”
“为什么?”
“话既然已经说出来了,索性我就明说了吧!其实我们这些人是一群特殊的人,我们的先人犯了事,被朝廷抄家流放,所以我们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过正常人的生活……”
“因此你想通过小王爷奏禀皇上,希望他宽赦了你们的罪过?”
黄兴何等聪明,梅若雪只说出了一句话,他就大概已经猜到了她的全盘计划。梅若雪吃惊地说:“你猜得可真准啊,不过和我们想的还有一些出入。我们先人被判的是谋逆大罪,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翻过来的。我的师兄常林,是二十二年前被杨云山诬为谋逆罪的常进之孙,而杨云山正是现在的大将军杨连城之父。如今杨连城把持朝政,耳目极多,所以这个案子不能在朝中明说。我们的计划是把皇上请出皇宫,我们私下面禀。我想这样的事如果没有一个和皇帝有关系的人,是不可能办到的,所以我们就想到了小王爷。既然你认识小王爷,不如你就当一个中间人,介绍我们认识好不好?”
黄兴心想当然不能介绍你们认识了,一介绍的话那不就露馅了吗?但怎么想办法蒙混过关呢,一转念有主意了:“既然是结拜兄弟,何必那么麻烦呢?其实你要见皇帝,我就可以给你引见,也不必通过什么小王爷了。”
说到这里,梅若雪的脸色又变得很难看,两手技撑着身子才不至于摔倒。黄兴这一次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她,任她怎么躲避推拒也没有放手。梅若雪虽然也曾象征性地挣扎,但是终究没有推掉——她已经没有那样的力气了。
“伤得很重吗?”黄兴忧心如焚地问道:“是不是快点走出山谷去找个大夫?”
此刻的他再也没有刚开始那种轻薄一下,占个便宜的想法了,关切的只是她受伤的身体究竟能不能撑得住,毕竟她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害,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自己。
梅若雪经过一翻折腾,无奈地躺倒地黄兴的怀中,有气无力地说:“别慌!我受的是内伤,一般的大夫是治不了的。”
“那现在怎么办呢?”
“扶我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我要自己疗伤,不想被人打扰。”
黄兴此刻也没了主见。他不是学武之人,对于跌打、疗伤之类的事情根本一无所知,眼下只能听梅若雪的安排。好在山涧里人烟绝迹,基本上不会有人来打扰,只要找一个休息的地方,一切等她自行疗伤便了。
黄兴找到一个仅容一个人的山洞,把梅若雪扶到里边,然后自己坐在外边看着她盘膝而坐,缓缓地开始运功疗伤。忽然黄兴起起一事,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雪白的丹药,托在掌上,对梅若雪说:“你看这个有用吗?”
梅若雪睁开眼睛看了看,顿时精神大振:“这是雪参丹,疗生的圣药,你从哪里得到的?”
“哦?原来这是雪参丹,这我倒不知道,这是我家花了很多钱买到的。剑奴习武,免不了会受伤的,他经常随身带着这药,我这里有一颗备用。不知道对你的伤有没有用?”
梅若雪喜出望外:“当然了,本来我的伤需要四五天才能复原,有了这药,只需有两三个时辰就行了。”
她从黄兴的手中接过来,一口气吞下,开始行功。过了一会儿,只觉得一股清香的暖流从小腹升起,很快行遍了全身。梅若雪调动内息在全身游走,借着药力慢慢打通淤塞的经脉。这种运功行功的事,最需要的就是静心凝神,有的时候一坐下整天半天不起来也是寻常之事。黄兴最初看着她打坐运功的样子,还觉得有些新鲜,后来一动不动地,就无聊得很了,好在美人在前,百看不厌的。到最后黄兴实在是撑不下去了,眼皮坠地,哈欠连天的,即将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