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饮玉天蚕是那么好找的?不待你的人赶到就已经该给她准备后事了。即便你找到饮玉天蚕又如何?修逆诀者,十修九亡,你去何处找这样的人?这世间可没那么多不要命之人。”月晚凉一脸的笑意。
纳兰记石咬牙:“你少说一句会死吗?”
荀巡则直接卡住了月晚凉的脖子:“闭嘴。”
荀卓文一脸沉静之可怕的平淡,走到月晚凉身侧:“巧了,本王便是那个不要命的。”
荀卓文说完,所有人都震惊了,连荀巡也怀疑的看向荀卓文。
但凡学武之人所学第一课必是:莫修逆诀,修之必死。
越被告诫为禁忌才越有人会去触碰,多少人死在了修炼逆诀的痛苦折磨中,渐渐,逆诀成了整个武界的禁忌,提之色变,这个人成功修成了逆诀!
除了杨肇,所有人都在此刻忘记了呼吸,这个人确实就是个疯子。只听荀卓文继续道:“故而本王绝不允许她有事。”
大不了他一直为她输送内力压着毒性,总能等到他们找到饮玉天蚕。
俞毅川首先醒过神来:“我……我带兵去找,即便是凿山,我也把饮玉天蚕带回来。”
“不必了。”月晚凉的声音淡淡的,脸上挂着不甘又无奈的笑,走到俞云清榻侧,捏着她的下巴,“俞云清,许是你真的命不该绝。”
凌天没等到的她全都等到了,若不是凌天去世,凌尊就不会迫切的想要把一切握在手中,就不会去劫持俞云清刻意挑起荀卓文与荀巡的战事,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月晚凉取下一直挂在腰间的一管竹筒,似是怜惜,又似是不舍,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划过青色的管壁:“出门时什么都舍下了,却独独舍不下这饮玉天蚕,未曾想,最终却是用在了你身上。”月晚凉再一次叹了口气,呢喃道,“俞云清,许是你真的命不该绝。我还以为,真的会红颜命薄。”
最后这一句,几近无声。
月晚凉未曾理会众人,回头吩咐道:“将炭火都端出去,准备一张冰石床,还有碎冰和冷水。”
俞云清有救了!
在场都是聪明人,不需言语便能猜透。然而,就在众人吩咐下去之时,一声冷硬的声音浇灭了众人心中燃起的希望:“我不同意。”
杨肇一脸的阴郁,走到荀卓文身前揪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指着俞云清:“荀卓文,我不同意。”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是真没见过敢这样以下犯上的下属,杨肇的举止着实反常。接着众人又听他道:“荀卓文,不论是作为下属还是作为兄弟,我都不允许你将自己的命葬送在这个女人手里。”
众人意识到,事态似乎并不简单,而月晚凉则是立在一边,一脸看笑话的神情。生死什么的她早就看淡了,如今她就像是一个局外人,冷眼看着这些人面对生离死别。
荀卓文的身体状况如何,她自然猜得透。他不比凌尊,凌尊不上战场,又有她一直帮着调养,不会有何大问题,注意养着便是了。然而,荀卓文顶着那样的身体,在山中走了近一个月,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还没有药,又要不停地动用内力和人拼杀,早就将身体耗坏了。
好不容易回到军营,估计也没什么正经八百的药,还要每天操心劳神。先前她还奇怪这人为何能撑那么久,如今才算是想明白。
逆经走穴,封住自己一条穴位脉,使自己暂时失去痛觉,如此断断续续近两个月,这人的身体用“残破”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逆经走穴,荀卓文想替俞云清压制毒性,必须先将自己身上的穴道解开,那种痛,可真够他受的了。
一旦开始解毒,少说要两个时辰,这期间荀卓文必须不间断地往俞云清体内输送内力,并且必须控制得恰到好处。俞云清没有武功底子,太快、太慢、太多、太少,都会影响到她,一个不慎,俞云清的身体就会因承受不住而爆开。
荀卓文要承受身体上的巨大痛苦,还要源源不断为俞云清输送内力,两个时辰下来,不死也要被要去半条命,而这个过程中,荀卓文一旦出现昏厥、失误等情况,俞云清要么剧毒攻心而死,要么爆体而亡。
且不说别的,将心爱之人的性命交到自己手中,任一个人心性再强,此时也不敢轻易动手。然而,此时的俞云清只有这样一条像活路,却又更像绝路的路可以走。
荀卓文扒下杨肇的手,冷冷道:“让开。”
杨肇瞪了他许久,终是收了手,却在荀卓文从他身侧经过时,攻其不备,在他背后轻点了几下,荀卓文一声闷吭向前迈了一大步,扶住床榻的边缘,才没让自己倒下。
众人一见情况不好,连忙上前搀扶,这时他们才看到荀卓文惨白的脸上大颗的汗珠。
月晚凉一脸的不在乎,杨肇则是一脸痛恨气急的模样:“你将自己搞成这副模样还想替她压制毒性?是想害她爆体而亡,还是想同她一起到阴间做一对野鸳鸯?”
没有人去在乎杨肇此时的出言不逊,众人此时方才明白,杨肇为何不同意了。荀卓文的身体已糟糕透顶。任谁来看,他现在都是需要卧床静养的病人,才一眨眼就疼得满头冷汗,这人得承受了多大的罪?
此时的荀巡更是震惊不已,这么久以来,荀卓文竟是这样的状态!想到自己在他身体这般情况下才能堪堪胜过他,总觉先前的比斗胜之不武。
其实,荀巡想得有些多了。荀卓文封住痛觉,实力可达自身实力的八成,荀巡自幼习武,自是能耐不俗,发展均衡,而荀卓文则少人调教,只因修炼逆诀才提升快速,侧重于内力修为。二人的实力,并非是他想象中那般悬殊。
荀卓文未理会杨肇,拂袖推开眼前的荀巡、俞毅川、纳兰记石三人,冷声吼道:“无用之人都给本王滚出去。”
“荀卓文,你……”
未待荀巡说完便听榻上的俞云清痛苦的呻吟了一声,整张脸都挤到了一起。想是方才的响动又惊动了俞云清,她迷糊的声音带着隐忍的哭腔,听得人心里发酸:“好……疼。”
一个“本王”一个“我”,极其鲜明地表明了俞云清的不同,任谁又能想到方才那个冷得像块铁一样的男人,会有如此柔软的语气。
看着二人紧握在一起的手,荀巡极力压制自己想将荀卓文扔出中帐的冲动,别开了双眼,如今不是计较的时候。
荀巡心中很不好受,自己心爱的姑娘躺在病榻上,自己不仅帮不上一点忙,还要看着自己的情敌……荀巡的手紧握成拳,依靠掌心传来的痛感努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比起他心中的痛,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找一块巨冰,抛平磨光并非容易事,却架不住人多。很快,一块七尺见方的巨冰便运进了中帐,另外四人在荀卓文冰冷的目光下离开了。
月晚凉上前去剥俞云清罩在身上的狐裘,被荀卓文挡住:“本王来。”
笑话!让月晚凉动手,她可不会顾及俞云清好受不好受,等一下可是要将俞云清泡在冷水里的,若让这女人动手必是将俞云清整个摁进水里。
荀卓文的状态比之方才好了许多,轻轻将她的白裘脱下来,两手一托,俞云清小巧的身体便窝进了他的怀中,轻飘飘的,让荀卓文更不忍心将它放入冷水中,却始终是别开眼,双手下沉……
冷水里还有冰碴子,荀卓文的手随着他的身体一起浸到冷水里,便立刻被冷得没了知觉,稍停片刻,待水将她的衣服完全沾湿,便立刻抱了出来,那么冷的水,俞云清的眉头反是舒展了一些。
冰火相克。
荀卓文轻轻将俞云清的身体放在冰石床上,她的衣服湿透了,全都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却不失玲珑的身躯,虽柔弱,却又是另一番风味。
她毕竟已经是一个快要二十二岁的姑娘了,若在京城,这个年纪,早已不能被人唤为姑娘,连孩子恐怕都已抱到了第二个,又有哪个姑娘要受她这样的苦呢?没有。
月晚凉在她身侧倒了许多碎冰,然后为她施针,而荀卓文能做的就是一丝一丝往俞云清的身体里输送内力,免得她的身体待会儿因霸道的内力来得太突然而承受不住。
半个时辰后,月晚凉将俞云清扶起来盘腿坐好,自己则立在她身后。前一个半时辰完全就是在消耗荀卓文的内力,将毒逼至神阙穴,而月晚凉只需要在他每走过一道穴脉之后将其封住,以免最后逼出淤毒时毒性回流到体内。
然而,说来容易做来难。依荀卓文那副残破身体,还要死撑着给俞云清疗伤,才半个时辰过去,额头已是冷汗涔涔,而接下来逼毒这一个时辰才是重头戏。
月晚凉斜瞟了荀卓文一眼,见他仍是一副淡淡的模样。若非先前见识到这个男人对俞云清有多重视,她还真的会怀疑这个男人的心。如此紧要的关头,手中握着心上人的性命,竟还是半分紧张也不露。
二人都未说话,荀卓文一点点往她体内输送着内力。然而,此时的俞云清完全没有方才那样配合,她在抵触。显然,这种情况很不利于逼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