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最后,是一丝淡淡的药草香,俞云清立刻将盅盖盖上,脸色也变得没之前那般享受,她讨厌药味!
看着俞云清端着粥在荀卓文的门前徘徊,月晚凉纳了闷儿,做都做了,怎不送进去?
傍着门思虑了半天,月晚凉忽然眉头一挑,这女人,该不会是腾不出手敲门吧?敲不开门就不知道叫门吗?月晚凉扶额摇头,这些个闺秀,该不是让家里调教傻了吧?
不再多想,月晚凉褪下腕间的一只乳白色的骨环,腕上一使劲儿就朝荀卓文房间的门上扔了出去。
这骨环生得奇异,通体光滑细圆呈乳白色,头尾相连处是一颗蛇头骨,蛇口中衔着蛇尾围成一个圆,恰恰有人的手腕粗细。骨环泛着淡淡的玉石光泽,给人有一种诡异的舒适感。
骨环撞在荀卓文的门上又原路反弹回月晚凉的手中,凉姬伸手接住重新戴好,扭身进了门,与此同时,荀卓文的房门打开:“有事?”
荀卓文自是知道她在门外,只是她不开口,他当然是不会给她开门的。俞云清隔着门的缝隙看到桌上满满摆了一桌的菜,心知自己是被月晚凉给戏耍了。然而,荀卓文问起她却不能这么回答,于是道:“煲了粥,给殿下送一点儿。”
“用过早膳了?”
“用过了。”
“那便再用一顿。”
荀卓文让开门放了俞云清进来,近到桌前,俞云清才发现桌上的饭菜是两个人的分量,看来荀卓文是早猜到了她要来。
谎言被戳穿,俞云清也没有尴尬,伸手揭开盅盖给荀卓文成了一碗粥。粥的香味吸进鼻子里,荀卓文的脸上总算有了满意之色。
饭桌上依旧很安静,荀卓文喝着粥,觉得胃里暖暖的,反观俞云清,由于今日的菜式大多为药膳,便吃得很是挑剔。
荀卓文将一筷子菘菜夹到她碗里:“有心事?”
俞云清低着头用筷子拨拉着饭粒:“没有。”
“若是我与荀巡易地而处,你可会为了我去求他?”
“会。”俞云清的答案向来给得干脆。
荀卓文闻言不由苦笑,这时,却听她又道:“只是,殿下,”俞云清抬起头来,“云清只是一个说客,殿下没那么不堪一击,他也是。”
荀卓文看了她许久:“那日,是我冲动了。可伤着你了?”
“不曾。”
荀卓文看着她仍是蔫蔫的,又问:“想家了?”
俞云清摇了摇头,眼泪差点没憋住:“想哥哥了。”只有哥哥会无条件的宠着她,不问理由,不问对错。只有哥哥永远都不会对她发脾气,可是,她已经将近六年没见过哥哥了,如今年关又至,过了今年,就是第七年了。
知道俞云清又想起伤心事,毕竟,乱世之中,至亲多年杳无音信,对人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那种夹在希望与绝望中间煎熬不是谁都能体会的。更何况,她如今只剩这一个亲人了。
俞毅川是一个宠妹妹能宠上天的人,想到这些天她在此处受到的惊吓和委屈,她必是更加思念俞毅川了吧!
知道这时候多说多错,荀卓文就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用膳吧。”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的声音有点急促。
“门没关,自己进来。”月晚凉的声音隔着门缝传出来,俞云清急急忙忙推门而进就看到慕容凌尊一脸严肃盘坐在榻上,而月晚凉刚放下手中的碗,则正在用毛巾给他擦嘴角,显然是刚刚喂某个人用过膳。
月晚凉歪头看了她一眼:“有事?”
“殿下他……你救救他好不好?”俞云清皱着眉头急得直想掉眼泪,月晚凉见她如此也皱了眉头,放下手中的毛巾:“怎么回事?边走边说。”
“原本还好好的,忽然就……”俞云清一边说着两个人已经结伴往外走远了,没有人看到盘坐在榻上的慕容凌尊深沉的眼,仿佛有话要讲……
月晚凉随着俞云清进门,谁知她还未看清楚屏风后的人是谁,脖子上就是一阵冰凉。俞云清上前,从月晚凉袖中抽出那条红绫:“月晚凉,对不住了。”
月晚凉恨恨地看了荀卓文和俞云清一眼,从牙齿里挤出三个字:“我认栽!”
荀卓文怎么可能理会月晚凉此刻的心情,冷声道:“解药!”
“我月晚凉下的毒,如何会有解药?!”月晚凉美丽的脸上多了一抹讥诮。
荀卓文手中的剑又压下几分,凉姬的脖颈立刻渗出了细密的血珠:“慕容凌尊此时该是还不能动,信不信本王杀了他?”
月晚凉冷笑:“果真想杀他,还会在此处与我废话?我月晚凉还不糊涂!你们是走不掉的,你舍得死,可你舍得她死吗?”
眼见荀卓文的剑又往下沉了一分,俞云清连忙上前拦住他:“殿下,当务之急是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旁的稍后再计较不迟。”
今日,荀卓文提及此计划时俞云清是不愿意的,毕竟荀卓文的面色是真的很不好,惨白惨白的,但是,荀卓文却坚持如此,因为等到如今这样的好时机真的不容易。
俞云清终是拗不过荀卓文,配合他将凉姬骗来了这里。荀卓文上前点了月晚凉的哑穴:“乖乖带我们出去,不要自作聪明,否则,本王会在月之灵身上千倍万倍地讨回来!”
“卑鄙!”月晚凉原本平静的脸在听到“月之灵”三个字时目光瞬间转化为恶毒,恨不得立刻上前来将荀卓文撕碎。
这座楼阁建成时日不短,但凡有点心机的人都知道给自己留条后路,有几条暗道并不奇怪。月晚凉不敢在这件事上耍花招,一路九曲十八弯三人终是到了出口。
再一次见到阳光,俞云清稍有些不适,荀卓文拍了拍她的肩:“走吧!”
俞云清应了一声跟上,却还是忍不住回了一下头,远远的还能望见居冥山,那个她待了近三个月的地方。这时的俞云清并不知道,此刻她做别的,是她一生中最平稳幸福的时光。
居冥山方圆百里不见人烟,但慕容凌尊实际能控制的也不过是五十里而已,故而,只要出了这五十里,就能摆脱追踪。
居冥山那边最迟明天就会有动作,慕容凌尊的兵马大多被荀巡牵制着,按理来说应该走最近的路才对,可是,荀卓文却偏偏带着二人走了最偏僻最绕远的一条路。
一天的时间,荀卓文就是死撑也不可能带着二人走完这危机四伏,陷阱重重的五十里,尤其是俞云清这样身娇体弱,巴不得多走几步都会喘,想一天走出去,没门儿!
既然如此,那就要必须走一条出其不意的路。慕容凌尊手上人不多,想搜到他们并不容易,何况,荀卓文来时也不是一个人都没带,到时候会有人接应他们。
转眼天已经下了黑,三个人一路往北来到一座小山峰,月晚凉被缚住双手绑在前面,俞云清和荀卓文此时并排在后,走了半天,俞云清已经累得快虚脱了,一双脚估计也已经磨出了水泡,但是她必须得走。
俞云清抬手擦了擦汗却发现荀卓文的唇色有些发白:“殿下?”
俞云清见荀卓文的目光往前瞟了瞟,立即抓住荀卓文的手臂,撒娇般改口道:“殿下,云清走不动了,我们找个地方歇歇吧!”
虽然知道她是装的,不过她撒娇似的动作和语气,以及他与她的默契都令他十分受用。荀卓文“嗯”了一声:“走了一天,是该歇歇,到前面找地方。”随即又对月晚凉道,“继续。”
月晚凉回过头,继续往前走,俞云清担心地看了荀卓文一眼,以目光无声询问,荀卓文则是看着她,眯着眼睛微摇了摇头。
上天还算厚待俞云清和荀卓文,今夜月色不错,不打火把也看得很清楚,不至于暴露行踪。三人最终宿在一个山洞里,俞云清解下身上的小包袱,拿出一些熟食三人分了分。
虽然走了这么久挺累的,但俞云清确实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点儿俞西,还是在荀卓文恶狠狠的目光下硬塞进去的。
俞云清娇养惯了,但也知道这时候不是自己闹脾气的时候,即使这俞西再难吃,也还是吃了个半饱,相比之下,她更担心的是荀卓文,他的胃不知受不受得了?
看着荀卓文拿着那些干硬的干粮吃得面无表情,俞云清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掩唇打了个哈欠,俞云清凑到篝火前想将身体烤热准备睡觉,谁知却意外扯到了自己的脚,脚底的刺痛让她倒抽了一口冷气,脚腕更是酸胀不已。
荀卓文踌躇了一下,还是伸手将她捞到了身边,俞云清吃了一惊,连忙往外逃。荀卓文低吼:“别动。”
她和荀卓文早有准备,出来时都披了一件极厚的狐裘,而月晚凉却仍是一身单薄红衣,赤着脚靠在一块大石头旁。
越往北走,天气越冷,俞云清披着狐裘都有些顶不住,更何况是月晚凉呢?即使她有武功底子,可身体毕竟不是铁打的。月晚凉的样子看得俞云清有些心软,没办法,她和月晚凉就是这样,彼此珍惜又彼此算计,看得了对方死,却看不得对方受苦。
俞云清拉了拉荀卓文的袖子,指了指月晚凉,然而,荀卓文却很坚决地摇了摇头。俞云清有些丧气,就扭过身去不再说话,荀卓文也没理会她如今这通脾气,只是放下她的脚,不容反抗地将她往怀里揽了揽:“睡吧,莫着凉了。”
此种处境,不必拘泥于某些小礼,但是,看着这个正大光明占便宜的人,俞云清还是恨得咬牙切齿,便使劲儿一挣,躲到旁边去了。
荀卓文抬眸瞟了她一眼,依旧没去理会。荀卓文不理会自己,她本是该高兴的,可是,不知为何,看这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俞云清莫名有些气闷。
死死剜了他一眼之后,俞云清准备睡觉,却见那人微侧着身子,一手捂着腹部,俞云清知道,那个地方,是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