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午后,和煦的阳光不会让人觉得闷热,来往车辆川流不息,道路两旁随风飘荡的落叶,轻易就可以触动一丝忧伤的情绪。
吃完饭,我们离开快餐店走到车站,分别坐车回家。
一辆车停靠站台,前门自动打开,赵淑婷尾随在等候上车的人群后,突然迟疑的绕开人群走到依旧等车的我的身边。
我疑惑的望着她,问道:“怎么不上车?”
“不急,我陪你再等一会儿吧,”赵淑婷故意伴着鬼脸,笑嘻嘻的说,“你看上车的人这么多,我要是上去肯定会被挤的,宁愿等一会坐下一辆车,反正你不也在等嘛!”
最后一个人已经上车,我拉着她走到车前,将她推上车,命令的说:“反正车上这么多的人也不会多你一个的,你还是快点上车走吧,不用特意留下来陪我等,一会车就来了…..”
车门合上,赵淑婷回过头来看着我。
“路上注意安全,再见…..”我空出一只手,朝她挥手告别,目送着汽车离开。
“再见……”车辆缓缓移动,赵淑婷找到一个位子坐下,打开车窗,将头伸出车窗外,使劲的挥动手臂,细长的手臂随着逐渐远去的汽车消失在暮色里。
一个人在车站静默等候,落叶随风飞舞,一辆车来了停靠站台,一些人下车,一些人上车,走了,又有另一辆车停靠站台,时间流逝,人群不断变化着模样,青春的舞台原本就是这样,身边不断有人变更上演,只有自己停驻在舞台中间,看着别人尽情演绎着悲欢离情,时而眼泪迷离,时而欢呼雀跃,时而不能自己,时而忘乎所以,却始终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诠释自我……
终于等来了回家的车,走上车,坐在靠窗的位置,从包里掏出随身插上耳机戴在耳朵上听着音乐,珍藏的一盒小虎队的磁带,单曲循环吴奇隆的《祝你一路顺风》。
车窗外的风景转瞬即逝,胸口顿时涌现一股莫名的无法言状的忧伤,当熟悉的旋律在耳畔回响,最是容易让人回忆起埋藏在心底以为早已经被自己遗忘的那些过往。
回到家的时候,未进门就听见屋内的争执声,推开门走进去,背对着我的一个男人站立在屋内,高大的背影挺拔而硬朗,妈妈却是坐在沙发上,一直别着脸,一言不发。
“妈,怎么了?”我急忙丢下手中的包跑到妈妈身边,惊恐不安的怒视着那个男人,颤抖的声音假装镇定的问道:“你是谁?你要干嘛?”
妈妈紧紧的搂着我,眼泪滚落脸颊。
我慌忙替妈妈抹去眼角的泪水,心疼且勇敢的说:“妈妈,别哭,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你就是文文吧?”那个男人看见我立刻露出欢喜的笑容,“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快要认不出来了。”
说着走上前来抚摸着我的头发,我注视着他,眉宇间透着一股洒脱不羁,眼神里闪烁着父爱般的慈祥,两鬓的银丝见证了岁月在他身上流淌的痕迹。
“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妈妈直起身子,阻止他,“请你赶快离开,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好不好?”
“我知道我以前的做法伤害了你,我对不起你,”那个男人凝视着我尴尬的说,“我这次来就是想见见我的女儿,我希望有机会可以弥补这么多年对她的亏欠,我希望她也可以像一个正常家庭的孩子般享受到父爱……”
“知不知道现在听到你嘴里说出这样的话让我觉得恶心?你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不是所有的过错都有机会弥补的,有些伤害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愈合的,”妈妈怨恨的说,“我请你离开,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我们生活的很好不需要你……”
听着他们的对话,才知道这个男人竟是我的爸爸,早年抛弃我和妈妈的爸爸,曾经淡出我的生命,消失在我记忆碎片中的那个人。
这个让我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多少次泪湿衣襟,想到他,在睡梦中哭着醒来,又哭着睡着。
这个让我魂牵梦绕的那个人,无数次辗转期盼,念着他,在思念中祈祷梦见,又梦见祈祷。
爸爸,熟悉又陌生的字眼和面孔在心底交融,在心里默念一千次一万次的重叠的单音节,一直想象着在脑海里拼凑他的模样,却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发不出任何声音。
“文文,你会恨我吗?”爸爸握着我的手,粗糙的皮肤抓着我的手很疼,眉毛皱起,急促的问道,“文文,给爸爸一个弥补的机会,好吗?”
“我不知道……”我甩开他的手,慌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家往外跑,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只想要逃离,一个人静静的消化。
太阳隐逸在云朵之后,风在耳边呼啸。
当期待有一天真的实现,心心想念的人出现在眼前,却忘记去想该如何取舍。
当伤害变成过往淡忘在记忆中,回头看走过的那段路,却胆怯的不想要面对。
那些滞留的伤痕,真的会愈合吗?
那些残缺的曾经,真的会烟消云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