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场歌舞完毕,便是各个花楼的花娘们依次上台献艺。
花娘登台表演后,各来宾就可以给缠头了,最后凭缠头最多、最贵重者夺得花魁。夺得花魁的关键是看恩客们舍不舍得掏钱,在花魁会之前,花娘们是使尽浑身解数约自己的恩客们去观看。
为了在美人面前显摆,豪客们是争相送缠头,而且互相攀比,水涨船高,是花楼敛财的大好时机。缠头多了,花娘面上十分有光彩,鸨妈妈也笑得见牙不见眼,所以尽管报名费不菲,花娘们还是踊跃参加。
几天之前已经抽过签,现在按签号顺序登台,花娘们纷纷向安王告退,下去准备了。
晚香楼这次别具新意的迎宾仪式和开场歌舞已经够夺人眼球,经今天到会的人回去一宣扬,相信很快就会名声大噪,宾客云来。不管下面的表演怎样,已是不输任何花楼。
宝妈妈对手下的十个头等花娘十分有信心,并不像别的鸨妈妈般紧张地在台下督促着花娘们准备。她笑盈盈地陪着安王在楼上观看,在他身侧奉茶、侍候用各式水果点心。
唱名的是丽春院的秦妈妈,是个富态丰腴的半老美人,她穿着绣牡丹的大红裙裳,圆滚滚的腰身居然还能扭得韵味十足。
第一个是月满楼的花娘纤纤,她唱了一支小曲,也算婉转动听,但与刚才开场歌舞中白薇的歌声一比,明显的逊色不少。
不过她体态纤巧,腰肢小小如风摆柳,自有一段妩媚风流,待她一唱完,台下一阵喝彩声。
秦妈妈笑眯眯地走上台,手拿一张帖子,念道:“通州杨守成送白银二十两给纤纤娘子添妆;云州张文化公子送白银十两给纤纤娘子添妆;东城陈大富送上好锦缎两匹给纤纤娘子添妆;……”
台下有人抬过一个箱子,箱子上贴着红笺,上面写着月满楼,纤纤的字样,宾客们送的缠头就放在里面,有两个长衫汉子在旁守着。
纤纤道了谢,下台去了。
楼台上的人看了几个花娘的表演,赵十一兴致勃勃,不时与安王品评几句,燕飞扬仍然是淡淡的,似乎眼前的热闹都与他无关。
到了丽春院真真娘子,她上台吹了一曲箫,绯衣美人身姿婀娜,箫声也悠扬动听。安王令一个捧着漆金描花华丽箱子的随从过来,随从打开箱子,安王随手拣出一块玉珮,命人加上一锭金子一同送赏。
“安王千岁赏给真真娘子和田玉珮一件,黄金二十两……”秦妈妈喜笑颜开,王爷赏赐,不但礼物贵重,更重要是面上有光,并且其他客人送的也不少,看来真真娘子很受人欢迎。
看见真真笑容满面地在台上行礼道谢,宝妈妈转头向安王笑语道:“真真娘子好福气,能得王爷赏识,看来她很欢喜呢!”
安王一哂,低声说:“我只是看着她的模样很像宝月。”
他说这话时把头侧向宝妈妈,声音很低,接近耳语,宝妈妈一怔,随即笑得花枝招展,说道:“宝月已是人老珠黄,色渐衰弛,如何能与真真的绮年玉貌相比。”
安王笑笑道:“宝月不明白我的心呢!”
一个王爷与一个花楼鸨妈妈公然的在众人面前打情骂俏,燕飞扬视如不见,赵十一厚面皮也装着观赏节目不向他们看去。
小丫与如意俩人并肩坐在地上看台上的热热闹闹的你方唱罢我登场,每个花娘都拿出自已的拿手绝活。
“这些花娘似乎过得很好,很开心。”如意说道。
如意就是那天买来的女子,她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小丫便帮她取名如意,也是觉得她的遭遇十分悲惨可怜,希望她以后能万事遂心如意。小丫把意思解释给她听,她也只是冷漠地点点头,不置一词。
小丫不想她再踏入火坑,以她身体未好为由,放她在丫鬟队中,暂时做些轻松的活计。她未表示感激,一般也不主动与小丫说话。
听她突然冒出一句,小丫有点诧异,点点头说:“她们是一等花娘,自是有些不同。”
“你过得比她们还好,为什么还要走?”她淡淡地又问道。
“这是花楼,呆久了终归是不太好。”小丫想了想,敷衍地答道,也不是骗她,确实这是部分原因。
如意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刚走上台的花娘出神。
上台的是晚香楼的紫蘅娘子,她一身紫衣,都是层层叠叠的轻纱所制,衣裙上缀着晶亮细碎的水晶,行走时衣裙飘舞,光华闪烁。头上风鬟雾鬓的插着一朵紫芍药,发上散落地点缀着几朵小小晶莹的宝石珠花。还簪着一枝水晶玲珑簪,坠下细细长长的银丝串珠流苏,随着步履轻轻摇动。
她本十分美丽,一双大眼睛更是波光滟滟的勾魂摄魄,此刻一精心装扮,恍如神仙妃子,一登台已引发众宾客大声的喝彩。
丫鬟将古琴在琴桌上摆好,紫蘅缓缓坐下,静心凝神,玉手轻挑。
一阵铿锵激昂的琴声激射而出,如飞泉迸溅,沙场点兵,笙管齐鸣,万马齐喑,铁骑奔驰……
竟然是十面埋伏,小丫轻笑。宝妈妈虽命她去看花娘们准备的节目,但花娘中也存在有竟争,也许是怕自己的节目被其他的花娘知晓,都藏着掖着,用一般的才艺来搪塞小丫。小丫知道她们都有绝活,也懒得理会,反正忙得要死,乐得少管点,只是用心把开场歌舞排好。
这首琵琶名曲经紫蘅用古琴来演绎,竟然毫不逊色,一时琴音呜咽幽邃,如幽恨暗生,山鬼夜啼,阴森森兮毛发寒,伏兵四起,风瑟瑟兮影幢幢……
突然金戈突起,万箭齐发,刀光剑影,千军万马厮杀呐喊……
琴音跌宕起伏,千回百转,壮怀激烈,慷慨悲歌,仿如身临其境,众人听得心神激昂,心潮澎湃。
一曲终了,全场鸦雀无声。
紫蘅袅袅娜娜地站起,深深施了一礼,众人方如梦初醒,随即响起如雷的喝彩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