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冷了,屋里改了地龙,暖融融的让人越发惫懒。
顾夫人一边抄经文,一边与两位妈妈话家常,喝着熬的浓浓的八宝粥,一派舒心惬意。
常妈妈抱着依依,时不时拿小勺子喂些糊糊,看着小人儿吧嗒吧嗒嘴还想要,越发喜欢逗弄。
快过年了,常妈妈和张妈妈经常出门,每次回来都会给依依带些好玩的。
依依暗暗翻着白眼,谁喜欢拨浪鼓了,看几个大人对她咧嘴傻笑,她还得装高兴的逗她们开心,到底谁逗谁?
天越发冷了,深冬下起了大雪,绒绒絮絮鹅毛一样的雪花覆盖了整个院子,走一步路咯吱咯吱响,裹着厚厚衣服的身型笨重的像胖企鹅,呼一口热气白团团的扑到脸上,睫毛上都有了湿气。
过年时,放几挂鞭炮,蒸年糕,滚汤圆,炸面团,包饺子。
顾氏主仆几人过了一个最冷清的年,却也是最自在的年。
张常两位妈妈在顾夫人的坚持游说下,虽然还是认死理儿的觉得主仆关系不可废,除了恩情的情意,又多了一层亲情的牵绊。
雪渐渐化了,屋檐滴答滴答有了水滴声。
随着年味越来越淡,天越来越暖和,很快的,春天来了,候鸟带着春的气息回到了临别数月的老巢,沉寂一冬天的小草迫不及待的钻出地面。
依依每天都锻炼自己的小胳膊小腿,练习说话,练习自己坐起来。
当绿树成荫,蝶戏花丛,夏天特有的芬芳卷着令人迷醉的味道钻入鼻息。
依依可以走路了,可以很流利的说话,但为了不吓到家人,她必须装出符合年龄的举动。
顾夫人经常抱着依依在院子里晒太阳,有时她会懒洋洋的躺着,或盯着花丛数有几只蝴蝶,听小鸟们叽叽喳喳说话。
说话?是的,说话!
当她发现自己竟然听得懂动物语言时,吓了好大一跳。
肿么了?穿越的福利么?
这个发现让她兴奋了整晚睡不着。
不过,能与她对话的都是年龄很大的,比如有些刚出生的小鸟就只会说“小虫,小虫,饿了,饿了”。
目前她能验证的只有飞到院子里的鸟,和家里那匹老马。
一些年龄大的鸟类,会相互聊天,哪里有好吃的谷子,哪里的虫子多。
有时母亲不在,她会和它们搭话。
看着几只老鸟吓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又兴奋的叽叽喳喳绕着她飞,觉得终于不无聊了。
夏去秋来,风吹到脸上渐渐有了寒气。
这一天,顾夫人忧心忡忡的抱着依依,看着女儿越发秀气的脸蛋,忍不住落泪。
依依不明所以,怎么了?好好地怎么哭了?
“娘,不哭不哭。”
听女儿奶声奶气的贴心话,顾夫人越发紧的把孩子搂在怀里不肯撒手。
张妈妈和常妈妈在一旁劝慰顾夫人。
“夫人要是不想去,咱就不去,就说夫人的病没好,再说,从南乡城到这最快也要十多天路程,侯府也许不来人呢。”不过这话她自己都没底,侯府不正是一贯的变着法儿的折腾顾氏,才会让她月子里就赶路么。
张妈妈不同意常妈妈的话“夫人心里其实都明白,这侯府该不该去,不用老奴说。”
听两位妈妈说话,依依想起原来一年之期已经到了?
顾夫人深吸口气,松开胳膊,抚着女儿的鬓角,盯着依依出了神。
女儿头发浓密,不到一岁就已经能梳两个包包的团子头了。
大鹰朝的女孩一生下来就留头发,有的女人甚至一辈子没剪过头。
女儿白嫩嫩的小脸配着黝黑的团子头,大大的眼睛,红艳艳的小嘴巴,可爱极了。
叹口气,点头道“不错,侯府是一定得去,不过怎么去,由谁去,我要好好想想,依依现在还没有户籍,不能让我的女儿成了野孩子,得让侯府想起还有这么个姐儿。”
大鹰朝对人口户籍的管理非常严格,甚至可以说严苛,从一个城到另一个城,没有路引或官府批文,官兵随时可以把人抓起来。
没有户籍,官府可以把人当作逃奴,甚至当场打杀或卖掉。
而顾夫人尽管不愿意,手里拿的却是证明她萧家妇身份的路引,却没有女儿的身份证明。
顾夫人想着,女儿得去,按老太太的话说,得回去磕个头,不单要证明女儿的身份,还得让侯府对她们“放心”。
但她不能去,并且是那种“想去不能去”,病得起不来。
一番思量,随后顾夫人吩咐张妈妈去找位嘴严的大夫。
来的大夫姓李,一路上听常妈妈说了顾夫人的身份,越发惶恐和疑惑。
隔着屏风及帕子号脉,张妈妈将一分病气夸大成十分,抱着依依对那位大夫演戏。
“我们夫人有苦难言,好不容易生下姐儿,却落了病根和心结,一想到过几天要去的地方,好几天睡不着觉,现在病得都起不来了。”
那大夫也不过中等医术,号脉觉得确实脉相弱,再听婆子叙述,觉得可能真是大病。
一边捻须点头,一边叹气“正是正是。”
随后常妈妈明晃晃的捧来二十两白银,看的中年大夫大气都不敢喘。
“我们夫人有几件祖传的嫁妆,为了讨生活都给典当了。”言外之意,值钱的东西已经没有了,以防他人起歹心。
“现在有一事相求,也不为难您,只要您肯说几句话,这些银子就都是您的了,并且事成之后,还有五十两做答谢。”
七……七十两白银?他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李大夫眼睛控制不住的飘到银子上,还得装不在意的说“哪里哪里,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几句话而已,老夫权当帮夫人了。”
见事儿成一半,顾夫人假装剧烈咳嗽起来。
李大夫吓了一跳“夫人这是又严重了?老夫再给夫人号号脉否?”
张妈妈抱着依依,一边引着李大夫到方厅落座喝茶,一边叹气“哎,都是老毛病了,一见风就咳个不停。”
李大夫转眼一想,可不正是不能出门的症状。
想要银子又担心惹上麻烦,李大夫坐在椅子上用茶盖拨弄茶叶,不说话,也不起身离开。
张妈妈心知肚明的微微一笑,吩咐常妈妈将银子包好交给李大夫。
随后汗巾点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说了几句话。
李大夫眼睛一亮,高高兴兴的捧着银子离开了。
几天后,侯府果然派人来接顾氏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