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
龙椅上,武宗帝沉声说到,叫下面继续比试。
侍者维诺应是,见陛下脸色难看,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武宗帝拿他们撒气。
众人都在面面相觑,大鹰朝这么多文武百官,不至于被一个小娃娃唬住了吧?这小子,真是初生牛犊胆子大啊。
过了许久,终于有一位官员站起来。
“顾小子,我乃京城府衙直判,几年前发生了一宗命案,至今未能找出真凶,已成了未解的悬案,你若能求答解惑,找出真凶,也不失为功德一件。”
依依看向这位判官,点头:“您请说。”
“有一府宅,这家的嫡长子被人发现死在自己的寝榻上,死状呈伏趴状,其母与家主发生争执,妻子坚持报官,待官府带仵作前去查看,那家的嫡长子右手握着一柄匕首,脖子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甚至能看见切断的两根气管中的右侧气管断口,手起刀落下手十分干脆狠绝,刀口切痕与匕首也吻合,显然是自杀身亡。虽头歪向一边,不瞑目的看着自己高举左手的一本参考应试书籍,此行为可视为逃避现实的懦弱表现,因此官府立案定为自杀。”
不过,如此结案显然就没有下文了,这名官员又道:“但其母坚持长子是被人害死的,说长子为人谦卑上进,无不良嗜好,从不与人结怨,正准备几日后下场秋闱,怎么可能想不开自杀,家主尽管可惜长子才学,但妻子不依不饶,一怒之下,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妻子,直指妻子魔障了,得了失心疯,正因为她逼得太紧,嫡长子才想不开自杀。谁知后来妻子想不开真的得了失心疯,岳家妻子的父亲乃这家家主的上峰,便责令追查此案,势必还女儿外孙一个真相。”
众人听后也是唏嘘不已,不少人都知道这件几年前发生的事,连身为家主的丈夫都放弃了,也同样认为嫡长子是自杀,其生母却坚持不信,不肯给儿子立碑,还生生急出了疯病。那岳家权大势大,官司都打到了御前,官府连夜派人追查,为安抚其心还杀了几个人,当时满城轰动,沸沸扬扬闹了几年,现如今已成了不明悬案。
依依沉思后问了几个问题:“那死者可有仇家?”
“无。”
“匕首是他的吗?”一个好读书的人很少携带匕首,除非特意找来。
“是死者自己的匕首。”
就猜到顾小子会问这样的问题,难道他们这些常年断案的官员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并且他还可以告诉他。“死者与人无仇,不是左撇子,没有精神疾病,没有中毒。”
有些轻蔑的想,看样子众人高估了这小子,不过一个下人的身份,如何就能找出连他们这些老人都看不出的问题?
但他可不管这么多,如果顾姓侍童答了‘确实自杀’,按他们出题前商议的,就算判顾小子此题答错。而在场这么多各地官员,亦听到了此案,若无人发现问题,那么那位大人也该死心了。
可不是他们府衙没有尽心断案,而是您家外孙根本就是自杀嘛,女儿疯癫了也是她自己想不开,大家同朝为官,以您的身份,何苦为难他们这些小官?
依依却已经发现了疑点,她十分肯定的点头:“是他杀没错。”
这下包括武宗帝在内的众人都吃惊不已,惊讶的看向顾小子:“你说什么?你因何认为死者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此时,环龙河内围武宗帝正位右侧,一位老王爷情绪激动的紧抓椅子扶手,骨节突起的手上青筋暴起,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下方的少年。
另一位老王爷察觉了,拍了拍对方手背:“云弟,莫急,听听那小子怎么说。”
老王爷深吸一口气,掌心稍稍放松,但眼睛半步不离的盯着少男,看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如果找出真凶则罢,若找不出......敢拿他外孙的死说事,连那判官在内,他都给他们好瞧!
最后只听少年娓娓说道:“死者既然不是左撇子,为何手起刀落,刀口是由右起始向左?结症就在他割破的是右边的气管而不是左边。也许您会问,他可以反手挥刀,可按照您之前说的,死者死前一直看着自己左手的书,如果是自杀,那么脸的朝向就应是右边而不是左边,可他偏偏头歪到了右侧。”
那判官皱眉:“这有何干系?”
他这一问,也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惑。
“因为您说了,那刀口深可见骨,下手十分狠绝,可若要坐到这一点,必然要先把脖子袒露出来,哪个一心求死想自杀的人是歪头夹着脖子自杀的?这位准备参加几日后秋闱的考生,难道他常年握笔手的力气比拿匕首的力气还大?”
依依又举了一例:“就像扯布裁衣,都是先铺平、扯直了,再下剪子,那死者不露出脖子,因何有这么大力道夹着脖子右起始下刀?”
众人如醍醐灌顶,一语惊醒梦中人。
那判官一拍额头:“对啊,我记得仵作确实说过一番话‘死者下刀真狠啊,刀尾都扯到左肩头上了’,确实由右向左手起刀落不假。”他们当时还以为死者是求死心切,下手过重。
......下手过重?!
他瞪大眼睛,忍住不去看高位上的一人,问侍童:“你能肯定吗?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是的,除非他有足够的力气反手下刀,那么他还得在瞬间失血的情况下,把头歪过来。”
判官脸色骤变,冷汗直流:“那凶手究竟何人?”
此刻,他迫切的想查出真相,距离老王爷规定的期限已所剩无几,什么胜负,哪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想他们一群官员还扬言必定自杀无疑,如今......那位极其护短的老王爷就在高处俯视,可该如何补救才好?
依依疑惑:“那这题算我答对还是答错呢?”
“当然算对,你要你能找出真凶,我赏你黄金百两、良田数顷!”然而说这话的却不是判官。
只见高位上,一位老王爷拍桌而起,满面怒容,原来是启明帝的第六子,武宗帝的皇堂伯,云王爷。
云王爷宏声放话:“只要你能找出真凶,别说此题模棱两可的裁定方式,便由我做主,判你此题答对!”
原来这次比试大家心里都清楚,如此出题,依案情说“对”,那此题便算错;若说“错”,那必然要分析案情、找出结症,简直就是一个坑,只等你往下跳。
谁知,竟真让这顾姓小子发现了结症。
依依又问了几个问题,判官都一一解答不敢有丝毫隐瞒。
枉他自诩办案神效,但愿这次没有惹恼云王爷老人家,他只是没有对方通透,不算玩忽职守吧?云王爷可千万轻饶他啊。
本来一道考题,怎的突然成了大堂断案了?
这件事武宗帝也无可奈何,此事发生在云王爷身上,他多少还是要给云王爷些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