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妈心事重重的准备去了,常妈妈接过孩子,也不敢打扰夫人休息。
看着怀里的姐儿,这孩子可真乖啊,不哭不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睡着,这么小就这么贴心,可真招人疼。
眉眼像极了夫人,粉嘟嘟的小嘴,嘴角微微翘起,好像睡觉都笑着,稚嫩的脸蛋已经隐隐预见以后的模样,长大定然又是一个美人胚子。
又想着,去哪里找奶妈子,这可怎么办。
姚余一觉得自己太揪心了,生前生后或听或看各种宫斗宅斗大戏,把自己代入到以后的勾心斗角中,就觉得累得慌。
她现在又累又困,羞臊的想着以后的口粮问题,经不住身体柔弱,很快沉沉睡去。
到日上三竿,顾夫人幽幽转醒,看见张妈妈正坐在桌子旁边,一边抱着姐儿,一边呆呆的看着桌子上蒙着布的佛像。
“张妈妈”
坐着的婆子一激灵,胳膊抖了一下,怀里的姐儿就醒了。
“夫人……”张妈妈心事重重,不知怎么向夫人开口。
“去的不顺利?”
“不是,不是,都按夫人预料的,很顺利……”
可这种顺利……显得夫人实在可怜。
床上的女子露出久违的笑容,盈弱而坚强。
新生儿的视力一般都是模糊的,不知是不是由于她瓤子里不是婴儿的缘故,视物并未受影响。
女子看着眼睛滴溜溜转的女儿,喜爱之情溢于言表,招招手“快把姐儿抱来我瞧瞧。”
张妈妈把孩子抱过去,见夫人竟解开汗衫准备亲自喂奶,着了慌。
“夫人!”
顾夫人看了看张妈妈,叹口气。
“哎,我现在的情形哪还顾得了那么多,又去哪找奶妈子呢?也不能让姐儿就这么饿着啊。”
张妈妈也知道,可就是……就是……哎
大户人家的小姐,从小娇惯着长大,别说扫洒劳作、琐碎闲事、调羹做饭,女红绣活才是真正该学的,偶尔做点小食也权当孝顺小意。
嫁人后,管理中馈,孝敬长辈,相夫教子,总之,有碍身份的事情是不会做的,就比如夫人亲自喂奶。
哎,也是没办法。
这时,常妈妈端着一碗鸡汤进来。
“夫人,已经不很烫了,快喝吧。”
张妈妈咬咬牙说道“全按夫人说的,老奴不但见了夏氏,也去了老夫人处,这佛胎就是老夫人让送来的,还送了好些吃食补品,说等夫人过几天休息好了,再找人帮着拾掇搬家。”
张妈妈越说声音越小,又一阵难过,说是帮忙,跟监视强制搬家也差不多,她们竟是连等夫人出月子再搬都不肯。
顾夫人一口气喝完汤,多久没喝到熬得火候这么足的汤了?
一声耻笑“那是当然,想要的东西都到手了,不赶紧把我远远打发走,还等着我有机会后悔吗?有一点她们倒是很合我意,她们不想见着我,我还不想离她们近呢,早走早消停。”
相比她庞大的嫁妆留在府里,没准以后就落为萧家的东西了,只送点吃食和她要的少数东西,就可以远远打发她走,还有什么比这更划算的。
“你把嫁妆单子给老夫人,老夫人还有没有别的话?”
“是,老夫人让您虔心修佛,每年带着一部您亲手抄的小须金刚经和姐儿去府里磕个头,其他时间就安稳待在庄子里,每月的月例自会有人送来。”
“小须金刚经?”这是还不放心她啊,一部小须金刚经,一年到头,就算她每天拾笔不坠的写,抛去吃饭睡觉时间,才将将写完,更别提出门了。
“无所谓,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不过是动动笔墨而已。”
抚着女儿软软的浓密的头的“我交代你带回我的衣裳箱子,可取出来了?”
“夫人,拿是拿出来了,可被夏氏身边的大丫环扣下许多……”
张妈妈惭愧不已,夫人的衣裳首饰何其多,借着这次迁到庄子里,夫人也不过要几套衣服和几匹布想给姐儿做衣裳,首饰也是嫁妆里的,却被那起子狗眼看人低的,仗着有人撑腰,将夫人好些名贵的首饰衣裳扣下了,美其名夫人清修不适宜打扮。
“妈妈不必自责,我早就料到了,只要你能把箱子带出来,损失点首饰没什么的。”
箱子?是的,箱子是顾老太太特意打造的,给孙女做嫁妆,并不是什么名贵的木料。
可一口旧箱子,又不能变卖更不能当柴劈,夫人为何付出那么大代价一定要她带出来?
“妈妈,你们去把箱子抬进来。”
两位妈妈费劲的将箱子抬进屋。
顾夫人望着这口斑驳的旧木箱,眼睛忍不住红了。
是不是老祖宗早预料到孙女会有今天的困境,留了后路?若不是箱子破旧不起眼,恐怕还拿不出来。
吩咐妈妈将院门锁好,门窗关好,指点两位妈妈去箱子边,先将里面的物品清干净。
一看取出的物品果然是些不值钱的,不过这些不重要。
两位妈妈虽不解夫人为何小心翼翼,也感觉出这箱子的不一般。
在顾夫人的指示下,打开箱子,在盖子里面一处隐秘的角落,将木楔子抠出来,拉出一根坚韧的铁线,用剪子绞断。
只听“吐噜噜”的声音,铁线缩回去,声音从上到下消失在箱子底。
紧接着,箱底板的插销松动,原本结实的箱底板竟然是块活板。
两位妈妈掩不住眼底的惊讶,这口不起眼的箱子竟然还有暗层!
取出板子,夹层里铺的全是银票,面额由一千两到一万两不等,最大的一张竟然有十万两,另有一份记录详尽的嫁妆单子。
天老爷,光这些银票价值就远超夫人的嫁妆,可以说夫人真正财富都在这不起眼的箱子里了。
一般中等人家嫁女,有个一两千的嫁妆就不错了,高门大户的嫡女通常一万两左右的嫁妆,只是私下里娘家给姑娘准备多少私房那就无人知晓了。
夫人出嫁前,父兄皆在朝为官,祖父虽不在了,却是两榜进士出身的当朝阁老,祖产殷实,父兄得力,如果没出那件事,真可谓青云直上如日中天。
顾夫人接过一叠银票放在一边,仔细抚摸嫁妆单子。
张妈妈和常妈妈高兴的说着“太好了夫人,有了这份单子,以后想要回嫁妆也有个凭证,不用担心被糊弄。”
她倆以为夫人交上嫁妆单子,是想用嫁妆换一份安稳的生活。
其实她们也没猜错,只是还不够了解自家主子外柔内刚的性子。
“当然,除了让侯府对我们放下戒心,可若不是知道还有一份嫁妆单子,我怎会毫无顾忌的交上去。”
嫁妆单子通常一式三份,娘家一份,出嫁女一份,官府一份,每一份都有官府的公文大印,无从造假。
娘家那份是找不到了,官府备案那份除非核对嫁妆,其他人见不到,萧家不是想将她的嫁妆占为己有吗,没有嫁妆单子可无从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