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妈妈从南乡城回来后,就有些郁郁寡欢,看着姐儿和韩小子两个孩子天真无邪的样子,听着童音朗朗稚嫩的读书声,郁结的心才好受些,仿佛生活又有了奔头。
这一天,张妈妈做好了几身棉衣中衣里衣给韩龙泽送去,敲门进去后,发现韩小子正趴在后屋窗口向外看,而窗棂上刚好飘落几根羽毛。
张妈妈也没多想,笑着招呼韩龙泽过来“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开窗户?小心着凉,韩小子快过来试试衣服合不合身,时间有些赶,我每样做了两身,不合适我再改。”之前都叫哥儿,但这个称呼却不适合做下人的身份,因此几位妈妈包括顾夫人现在都改口叫韩龙泽韩小子。
韩龙泽看了一眼窗外,随意将羽毛扫落,神色平静的关上窗户,转身露出开朗愉悦的笑容向张妈妈道谢。
“谢谢张妈妈,合适的,您之前给我做的那几身新衣,又绵软又合身,比我娘给我做的还好呢。”
张妈妈以为男孩指的是衣料材质,心想,可怜的孩子,一直穿大人改小的衣服了吧,当然不合身。
而韩龙泽指的则是手艺,毕竟张妈妈管了十几年针线上的,无论刺绣还是制衣,手艺皆没得说。
随后张妈妈感叹着“韩小子每天念书也太拼了些,念完书也不休息,还要坚持早晚练拳,眼看着天越来越冷了,当心自个身子,也别把眼睛熬坏了,要不拳就别练了吧,等暖和了再说?”
韩龙泽混不在意的摆手“谢谢张妈妈,我以前可比现在辛苦多了,现在吃得好穿得好,每天可以念书,干活也不累,练拳是我爹要求我每天必须做的,没事的。”不然若让爹知道他偷懒,那就不是一顿拳头的事了,再说现在刚秋天,等天暖和要几个月以后,他每天不活动活动筋骨,自己也怪难受。
张妈妈听了,又误会以为孩子是从小吃苦干活习惯了,还能在无人约束的情况下每天坚持父亲的要求,真是难得。
而别看韩龙泽才八岁,有些事却很有心思,他是有意误导张妈妈的。不过他以前确实比现在要辛苦的多,寨子里半大的孩子多,相互打打闹闹,也帮大人扛些东西,再加上爹对自己的要求,他之前每天还要走马桩、练剑、打拳,相比现在的生活简直太悠闲。
………………
远在维安石料山的韩老虎收到儿子书信后,抖着一张看不懂的信纸在一众兄弟面前激动的炫耀。
“看看,看看,我儿子才去了几天就能写信了,这可是我们老韩家第一个会写字的!”
几天前,他按尘王博格童辛的意思给儿子去了封信,放了一只信鸽,想儿子也许会捎带些物件,示意告诉他们一些事,结果他儿子有出息啊!才几个月就能写信了,这下看谁还敢说他韩老虎山野莽夫一个,教出的儿子也是小莽夫。
叫老六的一个汉子上前拍着自家老大“还是大哥本事,带兄弟们安顿家眷,奔前程,连孩子也得了去处学本事。”家里的老母、幼弟还有媳妇,早就在大哥的请愿下,随其他一众兄弟的家眷迁到了这山坳里。
近一年时间休养生息,现在山坳里良田开了百亩多,有暖棚有菜地,女人负责扫洒洗衣做饭,男孩子们在陈容主事的安排下,跟护卫孙海学习武艺,女孩子们帮着家人做事,还有工钱拿。其他年龄大的男人帮着种种田,养养牲口,做些力所能及的,年龄小的一部分跟着陈容孙海做事,另一部分不擅舞刀弄剑的学起了经商之道,不定期去周边几个镇上买卖贩卖物品,顺便将外面发生的事带回来。
而他们这群向来打杀惯了的汉子,则是跟着爷做事,有时出门一趟几个月,有时几天,连他都察觉那少年看着年纪小,却是个心思手段狠厉的,那些妄想加害爷的,最终无不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让他们这群刀口舔血的汉子都忍不住心里一哆嗦,回想自己没有哪句话犯了爷的忌讳吧?
到是对这位越来越心机深沉的尘王越发敬服。
老六打断韩老虎“行啦,你快去陈主事那里看看,你家小子带了什么消息回来。”
韩老虎斗大的巴掌一拍脑门“对了,看我光顾高兴了,差点忘了正事。”
将信件交给陈容看后,陈容有些意外的一挑眉,随后带着韩老虎向尘王复命。
两人来的依然是那一间宽敞到有些冷清的屋子,屋子里摆设不变,那座上的少年却似乎更深沉面无表情了。
陈容将信交给尘王,有些疑惑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爷猜的果然没错,那顾氏女当真有些神秘,竟是可以与动物交流的?而那顾氏也不似表面默默无闻,对顾家通敌那件事始终耿耿于怀,常遣了可信婆子雇人打听,看来那件事爷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
韩老虎不识字不假,但不代表他“胸大无脑”,这段时间跟随爷,知道爷是在为何事奔波,也自然知道那顾氏的真实身份,以及与之牵扯的顾氏和安瑾侯的关系。
“爷最近频频动作似乎也被人盯上了,昨个夜里还有蒙面人摸到了山坳入口附近,被巡夜的老五、棒槌和孙海几个当场绑了准备拷问,却还是没防备住,对方先一步服了毒自尽。”
博格童辛面无表情的看完信件,随手放在一边,却说起了不相关的话。
“你那儿子听说刚过完八周岁生日?是个脑瓜灵活的。”
相信那顾氏和下人都不是蠢人,却还是被发现每隔几次采买就会有一次是去不同地方雇私坊打手或游弋剑客打探消息,没点耳聪目明的本事可发现不了。
韩老虎被问的一愣“哎?哦,是的,春天的生日,今年八整岁,我那小子确实有几分机灵,不像我和他娘,应该是随了我那老丈人嘿嘿嘿。”
陈容有些无语的瞥了一眼整个人都有些得瑟的汉子,爷是夸你那八岁的儿子聪明有眼色,你跟这憨笑个什么劲?没见说正事呢吗!
少年又问了几句闲话,随后对两人说道。
“老虎,暂时让你儿子跟着那顾家小姐吧,那件事既然已经被盯上了,吩咐下面的人撤回来,等过一段时间再说。”
“是”
少年想了想问到陈容“博琅轩最近售卖的玉器珍玩如何?”
博琅轩是大鹰朝最大的金玉珍宝等物的售卖地,其宝阁店铺遍布大鹰朝兵商粮乡政富几大重镇,所售物品无不精美绝伦,让人叹为观止,千金难求。实际上背后真正的主人却是眼前这位少年尘王,博格童辛。
“回禀爷,这几个月玉器珍玩不如金银首饰等物,想来是北地战事吃紧,好些高官急着出售大件的挂屏摆件瓶壶等物,又担心玉器不好保管,银票换不出银子,便换了珠宝首饰让家眷随身带着。”
这几年大鹰朝对内施压不断,百姓赋税徭役重,而高官权贵们只知享乐和互相指敌,看谁都像对方要谋害自己似的,真正为百姓办实事的少,那些尔虞我诈的心思都用在了同朝为官的人身上,一旦硝烟战事起,都在互相推诿坑陷,当然无人真心领兵打仗,如何是那些南地北地的蛮子为搏命而拼杀之人的对手。
“将博琅轩的探子放出一些去北地,命各地博廊主暂停玉器出售,改低价收购玉器瓶壶摆件,另抬高金银饰物售价,将存留的金银原石熔炼三分之一,送到各地博琅轩,命师匠尽快赶工打造出来,再高价出售。”
依靠博琅轩暗地里资金流动,他们培养暗卫打探消息,暗桩伺机而动,近期已看出些成效。
“是,爷”
两人领命而去,遵照尘王指示,指派手下,调遣人手,编收暗桩等。
而吩咐完一切的尘王博格童辛,在沉思许久后,拿起笔,以简单易懂的言辞向韩老虎之子韩龙泽,又去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