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紫英倒在谢闻馨的怀里,眼睛迷蒙,透着水雾,只是始终没有哭出来。到底是古代的女孩子,坚强吃苦,若是现代的孩子,十七岁的年纪受了这样委屈羞辱,只怕早就泪眼婆娑了。
“闻馨姐……”
“好啦,没事没事,都过去了。”谢闻馨轻轻拍打叶紫英的背。
这时,柳妈也听闻了事情经过,急忙朝这边赶过来,好好地安慰了一番叶紫英。然后三人在屋子里叙话。
“会不会给柳妈带来麻烦?”
“不会,不过是有个城守卫司里的小官父亲罢了。况且,此事错在他们,与我们何干,只怕现在那个李天杰早已成为文人仕子口中的笑话了。”柳妈笑道。
“于生意上……”
“那就更无妨了,只怕还要更好。”
“嗯?”
“今晚你对上了吴景坤这个大才子的对子,又以对子骂了李天杰,只怕明天城里便传地纷纷扬扬了,到时候恐怕会有更多人请求见你和紫英。只是这样一来……于你便多了许多麻烦……”柳妈说到后面也迟疑着叹息。
“看来小紫英的名气也要大涨啦!也算有所收获。”谢闻馨笑着抚弄叶紫英的头发。
叶紫英眯缝着眼睛,也乐意被谢闻馨抚弄,“只是这样一来,姐姐便苦恼了……”
“没甚大碍。”
“不过,姐姐到底诗词厉害!把那些狗屁才子都给镇住了。嘻嘻……英儿好开心,除了柳妈从没人对英儿那么好过……”说着又哽咽。柳妈也眼现雾气,拼命眨眼睛,不让泪滴下来。
“傻丫头!还头牌呢!说出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嘲笑。丢人!丢!丢!丢!”
“就丢就丢!管他们呢,我只在柳妈和姐姐面前哭,与他们没半点干系!”说着,撅了撅嘴,或许觉得自己这样也好笑,又梨花带雨粉面含泪地“噗嗤”笑。柳妈被这语气惹得也慌忙笑,连久蓄在眼里的泪也没忍住,流出来,慌忙拿帕子擦了。
虽然五月的那晚出现的文人并不算多,可谢闻馨以对巧骂人的事情终究在第二天很快就传了出去。大家奉为雅谈,只是在嬉笑之余,对李天杰就更多了些不屑。不屑之后,果然就有很多人组队成团,前仆后继蜂拥而至雅园,在馨艺榜前寻找那个特别的女子。只是众人将兰牌翻来覆去地看了几十遍,也没有与目标相符合的人,一询问,才知竟然不是雅园的艺人,算是叶紫英的姐姐,一时皆惋惜哀叹。
正主寻不着,众人便退而求其次,请求见上叶紫英一面,于是本就名声大噪的叶紫英又突然间声名远播,如日中天。
在注意力转嫁之后,兼之时间平淡一切这条不败法则的冲击下,人群对谢闻馨的关注又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总体来说,人们对谢闻馨的印象也不外乎美丽、特别、诗词厉害,但至于歌舞琴棋等类才艺如何,则比较模糊,毕竟那晚谢闻馨什么才艺也没展示,所以再次隐没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当然,凡事也有例外,那就是当晚的吴景坤和叶怀安却记住了她。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叶紫英笑嘻嘻地来寻谢闻馨,“姐姐又在刺绣啊?是什么?嗯……水鸟?”
谢闻馨摇摇头。
“鸽子?斑鸠?”
谢闻馨还是摇头,眼神中已经带着些愤怒了。
“那是……”
“鸳鸯……我也知道很好笑,可是你能不能别再笑了。还笑,那以后不要跟我学跳舞了。”
笑声立马戛然而止,只是还是有些断断续续的咯咯声,一张俏脸也通红,显然憋得很累。“可这……究竟算是哪国的鸳鸯呦?”
叶紫英附耳过来,对谢闻馨低语:“姐姐,不如我们去……”
“不会出事?”
“不会。嗯……大不了让雪莺香菱跟着,也如我们一样,打扮了去,怎么样?到底好不好,好姐姐?”叶紫英晃着谢闻馨的胳膊撒起娇来。
“不告诉柳妈?”
“告诉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叶紫英扭捏着有些不太情愿。
“那就不告诉,快快快,走走走。”谢闻馨催促。
“原来姐姐也恁的贪玩。”叶紫英高兴地跳了起来。
之后不久,便有一对小脑袋从叶紫英的房间里探出来,原来是一对俏丽的小厮,左右看了看,没人。然后,才有一对华服公子从房间里走出来,手拿折扇,唇红齿白,迎着明媚的阳光一看,竟然是一对翩翩佳公子。
四人拣人少的路走,偷偷摸摸地出了园子,在渡口上了条船,兴奋地催促船夫开船。于是,一叶小舟,划破波光粼粼的水面,荡开一层耀眼的波浪,急切而又缓慢地朝湖对面的渡口荡去。
尚未临岸,便可听见热热闹闹的叫卖声,街道上人群往来穿梭如云,楼房鳞次栉比,商铺中商品琳琅满目,整个一幅太平盛世的景象,北方打仗的紧张血杀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谢闻馨不由叹息一声,这与抗战时期的大上海是多么的相识!
船临渡口,登岸,付钱。四人欢喜雀跃地在街道上乱窜,只是雪莺和香菱始终跟在两位小姐的身边,啊,不,现在应该称呼其为两位公子了。
这两位公子折扇轻摇,风度翩翩,华服美丽,小厮跟随,一看就是有钱有势人家的主。周围害怕惹出事端的人们在走近他们时,纷纷自觉让道,侧过一边去。只是这俩公子是不是在家被父母关闭的时间太久了?不然为什么会如此高兴,并且还专往一些卖胭脂水粉的摊位上凑。难道是……?呃……还是离远点的好,连带着目光都有些别扭。
“闻馨姐……啊,不,闻公子,你说,他们为何看我们的目光带着些色彩?”叶紫英改变称呼后,又将声音也模仿地男气一点,才好奇的问。
“这你就不知道了,紫公子,这是因为……附耳过来先……”叶紫英听话地凑上耳朵来。“……他们将我们当成了同志。”
“何为同志?”叶紫英不解,眨着大眼睛盯着谢闻馨问。
“咳,就是两个大男人……那个……”
“啊!——这些人思想也太龌龊了吧!”叶紫英明白过来后,皱眉,有些羞恼,有些气愤。
“这也不能怪他们,你看我们现在站地摊位。”
“呃……不买了,走。哼!”末了还对正以一种奇异目光盯着叶紫英小脸的年轻小伙哼一声,吓得小伙一个激灵。
小伙惊醒,对走远的身影高喊:“哎,公子,这可是上好的熏烟翠玉胭脂,我可以给你算便宜点。哎,别走啊……”
叶紫英忍无可忍,小脸通红,“……混蛋!”
前面出现一个高大的围墙,墙内坐落一排排的房屋,建地颇为整齐,豪华漂亮,红砖青瓦,披红挂绿,占据了好大一片地方。街道前人更熙攘,络绎不绝,几乎摩肩接踵。贩卖声此起彼伏,此消彼长。
“这是……揽月阁?”
走到宽阔的正门前,谢闻馨抬首看见门头上悬着的匾额,屋檐下大红灯笼高挂。
“敌人?”
“嗯。”叶紫英用力点了下头。
这时,从院内的某座楼上传来轰然叫好声,热闹无比。谢闻馨对雪莺使了个眼色,雪莺立马奔到揽月阁正门前的两个小厮处,一会奔回来。
“公子,打听清楚了,是一群才子们在吟诗作对。”
谢闻馨思忖一会,抬头触碰到叶紫英的目光,两人心照不宣地看了一眼,笑了起来。
“紫公子,走着?”谢闻馨呼。
“闻公子,走着!”叶紫英道。
“走着呗!(走着啦!)”雪莺和香菱面对彼此,同时说话,噗嗤一笑。然后也急忙追上联袂在前的两位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