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渐渐到了七月底,九皇子终于要走了。他已在这耗了很长时间,还要往其他城池去,官员相送、百姓尾随自是少不了的,可他对此却表情淡淡。直到往人群里见到和叶紫英簇拥在一起的谢闻馨时,才嘴角露出笑意,走过来,动作亲昵地说了些话,才肯离去。
他的这番动作完全是出于对谢闻馨的喜爱,且自身认为极其平常,他是天家皇子,自是不会太在乎世人的眼光,完全想不到这样做会在他人心中引起多大的震撼。
谢闻馨也只能无奈一笑,这九皇子错把对姐姐的亲情转移到自己身上,在他人来说则是百世修来的恩宠,毕竟对方可是一位皇子啊!可谢闻馨总觉得自己会太耀眼了,容易惹人嫉妒。可也没法,只能生生地承受,并且尽量做到面不改色,低调应对。
经过上次联合救谢闻馨的合作,李问心、吴景坤、叶怀安三人的关系日渐加深。这会,他们也与他人一样将目光看过来。李问心笑地很平常,像是一面本就波澜不惊的湖。吴景坤则是煞有其事地将目光在九皇子、谢闻馨和李问心之间游荡徘徊,面色古怪之极。至于叶怀安,像是一潭死水,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像是一棵皱着面的枯树一般寂寂无声。
其他人也觉得怪,这九皇子招了谢闻馨的打,居然关系还更亲近了?匪夷所思,实在是匪夷所思!
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经过这段时间一连串的惊心事件,人们不由地将这位天姿绝色与几个名院的头牌相比,得出结论谢闻馨并不比她们差,甚至比一些人还要胜出些许,于是他们又开始不甘寂寞地传言了。
“哎,敬德兄,你说那谢闻馨姑娘会不会参加年底的花魁赛啊?”
“这个嘛……按我来说,极有可能。”
“为何为何?”
“无为兄,你想啊,这谢闻馨才艺高绝人如仙女自是不必多提,最终要的是人家背后有靠山啊!”
“你是说李大才子?那可是城主公子!”
敬德兄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何止呀!不是还有……九皇子嘛!”说到后面语气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别人听见,告他造皇家谣言。
无为兄和道广兄听了一愣,接着便点头,深以为然。
“如此说来,即便是夺得花魁也是大有可能啊!”
“谁说不是呢!”敬德兄打开扇子,颇为风骚地扇了几下。
雅园里,最近算来是颇为平静了。当然啦,事情都结束了,惊心动魄的高潮也过去了,一切趋于平缓是理所当然。
叶紫英和谢闻馨坐在大树下乘凉。
叶紫英剥了个桂圆扔进嘴里,边嚼着甜美的汁水边含糊不清地道:“姐姐,你说这叶怀安得了你的帮助,会不会也对你青睐有加呢?”
“这话怎么能乱说?”谢闻馨埋怨道,“人家现在可是一方县令了。”
这话说得对,九皇子未走的时候,李峻就把吴景坤和叶怀安的推荐呈报了上去,待到九皇子走后一两天,兵部命令也下来了,两人均补了个县令,这会已经在去外地赴任的路上了。
叶紫英却不理,丢了桂圆壳,掰着指头开始数,“你看啊,李问心……九皇子……吴至明……叶怀安……哇!已经有四个啦!”说到后面,叶紫英夸张地张大了嘴,墨黑的大眼睛眨动着,表情要多萌有多萌。
“你要不要把阿青也算上啊?”谢闻馨毫不在意地抬头来抿唇一笑,接着又低下头去,忙活手上的针线。
“你要把阿青算上,雪莺不哭死才怪!”叶紫英嘟着嘴反驳,手伸过去又拿一个桂圆来剥。
“吴至明那是感激,花钱买明理做人嘛!叶怀安纯粹是仕途上的帮忙罢了,说是知遇之恩也不算为过。九皇子别看他绑人绑地凶,其实也不过是个小屁孩儿,只是把我当姐姐看。”
“哇,你敢说九皇子是小屁孩儿!”叶紫英眼中光芒闪闪,既是吃惊,又是兴奋,剥好的桂圆也忘了塞嘴里,接着吃惊完了,又像是自言自语般埋怨:“……你若是加把劲,说不定还可以当皇子妃哩!”
谢闻馨又一笑,“那有什么好?!”
过了会,叶紫英又问:“那李问心呢?”
谢闻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人对她的一片深情自然明白,可内心却总是一片荒芜的园,在一场毒害的消灭后,暂时根本就没有生命生长的希望,而这一切只有靠时间,所以只能是等待。
她像是没听见似的,低头继续在布上走了会针,然后才道:“……不过是救父之命罢了,上回又还完了,所以大家谁也不欠谁。”
叶紫英撇撇嘴,显然不信。
树底下就这样闲唠了会,然后又转为安静。阳光从树叶缝隙间掉下来,形成一个个明亮的圆斑。
一阵风吹来,响起几声蝉鸣,一条幽静小路上走过来一个身影。
谢闻馨和叶紫英站了起来,低叫:“柳妈。”
柳妈看着面前的一对玉人似的姐妹,开怀地应答:“嗳。”然后三人都坐下来。
有了柳妈的加入,当然不可能再提之前关于几个男子的话题了,但谈话也仍旧很随和。
“紫英哪,舞练地怎样了?还有几月可就年底了。”
叶紫英装着嫌柳妈啰嗦,“知道啦,柳妈!每次见到我都啰嗦,都要问‘呀,紫英舞蹈练地可好?’‘咦,到底练地怎样了?有几成把握?’也不觉得烦。难道不知事极必反,事反为妖么?!”
柳妈眼一瞪,装着要怒斥:“我说一句,你就有十句等着来推翻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孩子,人家女孩子都是安安静静本本分分的,大人让干啥干啥,何曾像你这样!”
叶紫英也撅着嘴嘟囔:“我也没见过你这样啰嗦的妈妈……”
谢闻馨在旁边看着,拿袖子掩了面,咯咯直笑,“要我来说,何曾见过你们这样的母女,明明喜欢对方地紧,却每次见面都要斗上两句嘴。”
这话出口后,柳妈和叶紫英愣了愣,忽地都笑了,亲昵地依偎在一起,同道:“可不是么……”
整个八月的日子里,李问心也只来过两次,李碧瑶倒没随着来,听李问心说是拜了个有名的师傅,每天勤习武艺,真是不爱红妆爱军装,这让李峻和夫人大感头疼。两人也觉得女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想给她张罗婚事,先不忙着成亲,至少先给定下来。可李碧瑶却反驳,拿哥哥都没成亲做挡箭牌。父母一想也是,于是又来催李问心。李问心一听急了,直抓耳挠腮,说自己年纪尚小,过几年再说。李峻眼一瞪,都十八岁了,还小!接着又像个阴谋家一样呵呵一笑,试探着问,是不是在想着闻馨姑娘?李问心连忙摆手说没,然后脸憋地通红,逃了。
这些话语他当然不可能和谢闻馨说,也只是在她提及妹妹时,说了一句在习武,接着便没了下文。
过了一会,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场面就显得有些静默。
李问心毕竟没经历过爱恋,虽说诗词文章做地不错,人也聪明,可一旦涉及到爱情,任是再聪明的人也要变成个糊涂蛋。
两人喝了会茶,吃了些东西,然后李问心就离去了。
下次再来的时候,也许是得了某位恋爱大师的师承,他说了不少有趣的事儿,逗地谢闻馨一直笑个不停。叶紫英、雪莺和香菱鬼鬼祟祟地趴在窗户口偷听,直到实在憋不住了,才一哄而散地跑到楼下娇笑不止。
也正是因这动静,才惊醒了李问心:隔窗有耳!于是脸噌的一下红了,然后就拱了手要告辞。
谢闻馨也嬉笑着学他,拱手道:“李兄慢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李问心才想起来,呀,只顾验证父亲的恋爱宝典,却忘了办正事了!随即顿住脚步,回首又道:“闻馨,十五月圆的时候可有空去家中吃顿饭,家父家母说很久未见你有些思念。”
谢闻馨愣了一下,才想明白其中的含义,八月十五可是一家团聚的日子,现在他邀请自己,不是想表明希望自己能是他家的一份子?这样的试探……她在心内叹了口气,道:“估计到时不太便利,我预计在这园内为父母摆上灵案,遥祭一番。”
李问心有些微的失望,可谢闻馨要做的事也合情合理,道:“父母为上,理当如此。”然后就回去了。
谢闻馨望着李问心从容下楼,又穿过走廊,身影在穿过一片杂花乱树后回了下头,然后人才没了。她心中默然,目光有些踟蹰和怔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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