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没有理会林恩的质问,他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林恩一眼,便侧身进入洞中。
林恩站在外面踌躇了片刻。在知晓这个洞穴所隐藏的历史以后,他抑制住了想要进入探索的冲动,并选择了克制与遗忘。这不光是因为他敬重行事光明磊落、毫无一己私欲的休纳德,更是因为他深知,自己一旦只身进入那地底世界之中,很可能也会迷失自我,从而酿成不可弥补的大灾祸。
做为噬魔者,有自知之明,才是保命的最佳选择。
然而,听着杨极轻的脚步声在黑暗中渐渐走远,林恩只得咬咬牙,也一侧身由那狭窄的洞口进入,跟在杨的后面向洞穴深处走去。在这种状况下,他打算坚持己见,就算对方是木头人,也要理论一番。
“这里究竟通往何处,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吧。”林恩走在杨身后几米外之处,他只能看到杨冷漠的背影,以及他手上那盏小灯。灯在黑暗中发出一团橘光,把不算宽敞的狭长洞穴照的朦朦胧胧。
“你和休纳德,当初是为了关闭矿脉,才会跟那个朱诺发生争执吧。用休纳德的性命换来的这一切,你却要以复仇为借口,将其打破吗?”
林恩的声音孤零零的在洞穴中回荡着,杨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去理他,只是在他前面不急不缓的走着。很快,两个人便来到了洞穴的尽头,也就是林恩当时曾探索过的终点。
就如林恩当时发现的一样,杨用脚在附近的地上踩了几下后,便把小灯放在岩壁上,蹲了下来,用手拨开地上的土。积年的浮尘被拂去后,地上出现一条极不易察觉的细缝,这条缝呈倒着的半个凸字型,长度大约两米左右,一看便知是人工作为。
杨静静地看了一会,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林恩则是根本看不出在其中的关窍。
“喂,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刚才我说的那些,都没有错吧。”林恩靠在岩壁上,两手抱在胸前,看着杨蹲在地上发呆,“你说训练我的方法,便是重新打开下面的古代洞穴?我相信,休纳德也不会答应你这么做的。我相信还有别的办法……”
正说着,便见杨掏出一只针管大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半瓶黑色的液体。他从靴筒中拔出解骨刀,用刀尖刺破了自己的手指,将一滴鲜血滴入小瓶中,黑色的液体立刻发出微微亮光,转眼间变为漂亮的绯红色。接着,杨迅速将瓶体倾斜,液体呈一条笔直的细线,倾倒入地上的细缝之中。
不一会,细缝便已经被液体填满,发出凸字形的通红光亮,十分耀眼。而这亮光转瞬即逝,待林恩定睛再看时,液体已然凝固成红色的石头。
随即,细缝附近的地面开始轻轻的颤动。几秒钟后,地上竟浮出两扇方形门,以那条红色的细缝为中心,缓缓开启。
一股异样的空气,夹杂着令人不舒服的热风,从那扇方形铁门之下散发出来。
林恩愕然地望着这一切。
铁门之下,不是他所想像的黑洞洞的地下洞穴,而是一个狭窄的小空间,四壁上嵌着昏暗的小灯,四周不时传来铁锈摩擦的刺耳声音。
从其中的齿轮、绳索等机关上看,这竟是一个样式古老的封闭升降梯。
林恩心中猜测道:看来,人要进入那古代洞穴,还必须跳入这个看起来十分危险的升降梯中。当这升降梯落地后,出现在面前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实在是让林恩无法想象。
“之前这里出现的空想具现,想必你已经领教过了。西尔维娅只不过是利用了先人留下的幻象,就将你弄得狼狈不堪;而现在你即将面对的,才是真正可称之为空想具象。”
林恩正观察着那突然出现的升降梯,猛然觉得背后被人推了一把,足下一空,便落入一片幽暗之中,脚下所踩之处,颠簸不稳的随之摇晃了几下。
“混蛋!你……!”
他抬起头,看着到头顶上的方门,正在慢慢的重新关闭。杨的声音从上面传来:“虚伪正直、畏首畏尾、没有非分之想、没有疯狂之念、不会使用卑鄙手段之人,是永远无法达成复仇的。想得到噬魔之血也是同理。我当然知道休纳德不会答应。这种龌龊之事,由我来做就好。并且,这次更可以放开手去做,因为不用再担心会让他背负责任了。”
在升降梯顶得铁门即将关闭之时,林恩看到杨镇定的脸上混杂着一丝挑衅的笑意:“通往地狱之门,已经开启……来吧,让我看看獠牙毕露的你,究竟有什么样的实力,够不够格拥有噬魔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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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降梯上的小灯,在无力的闪烁了几下之后,便彻底熄灭了。
四周陷入一片无尽黑暗中,只有生锈的铁轴在“咯吱”作响,林恩只觉得自己在不停地下沉着,时间似乎停滞住了一般。
一开始,因为对这种突发状况的猝不及防,林恩的心跳得很快;但是过了一会,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一下下的默数着自己的呼吸,这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在周围诡异的寂静与无休止的失重感中,林恩的心仿佛也随之不断地下沉着。杨的话断断续续回响在他的脑海中,尽管不愿承认,但他知道杨说的一点也没错。
试看四十九川上,身居巅峰之人,又有几个不是如他所说?为了达到心中的执念,就算失去世俗的原则、人性也在所不惜,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林恩靠在身后冰冷的支架上,默默的想。噬魔之血既然跟“死亡”有关,那么其本身必定也是极为黑暗的存在了。自己往后的路,也许会比杨的复仇之路更为坎坷!
但是,担心这些东西,在现在看来并不实际。杨刚才说过,林恩曾经成功破除的空想具现,似乎并非是货真价实。而自己接下来即将面对的,杨口中的“真正的空想具现”,才是他此时真正应该担心的。
黑暗中,他用手指触着掌心的一样东西。它摸起来像是个细小的圆筒,质感有些像纸。这东西是杨在方门将要关闭之时,突然扔下来的。林恩顺手接住,却没看清到底是何物。他猜测,杨既然没有跟下来,那么这纸筒也许便是指导他,在下面要如何做的线索了。
“杨那混蛋!竟然这么草率的对待自己的合作人!”林恩突然觉得很火大,“要是我真的死在这下面,做鬼也会去找你的!突然就让我去对付空想具现什么的……”他转念一想,又觉似乎些奇怪,“不对,在这尘封已久的地底之下,应该只有妖魔横行,没有人迹。而没有操纵者,空想具现又怎么会存在?莫非……这下面,其实一直都有人在?”
未等他想完,升降梯突然猛烈的震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巨响。巨响过后,升降梯便静止不动,看来已经到了终点。
升降梯四壁上的小灯忽的亮了起来,似乎是在提醒他,他的目的地已经达到。
林恩屏住气,咽了口唾沫,看了看那扇上着简易铁锁,用木条、铁片拼凑成的简易升降梯门,刚想伸出手去将其推开,却突然硬生生的停住了。虽然知道也许帮不上什么忙,但他还是谨慎的打量起杨扔给他的那个小纸筒。
在昏黄的灯光下,他勉强辨认出,这是一张卷起的字条,且卷很结实,有食指粗细,里面的内容似乎不少。字条的一端用透明的胶质粘住,林恩用指甲轻轻一划,胶质便脱开了。
他将这张字条一点点展开,只见上面果然写满小字。确切的说,那不是写上去的,更像是从什么书上剪下来,再贴上去的。
“如你所知,空想具现是一种强大的召唤秘咒。一般噬魔者的召唤,只针对本已存在之物,但它却不同。空想具现是噬魔者将自己的心像世界,即在心中制造出的幻象,与现实世界连接起来,并将其具现到封闭的空间中。在这个过程中,心象世界会对现实世界、噬魔者的意识产生侵蚀,因此,这个咒语被列为禁咒。但是由于某些特例,也会允许那些经过国家认正的强大噬魔师,来进行此召唤。”
“被封印的瑰洱古代洞穴,就属此特例之中。早在其第二次被强行关闭之时,为防止不法之徒入侵,监察局在洞穴的入口,设置了几处空想具象的召唤阵法,一旦有人踏入,召唤阵便自行启动,闯入者将在危机四伏的空想具象中迷失,直至死去。”
在这两段剪下来的字下面,有一小行手写体,应该是杨的笔迹。
“第一重召唤阵法,名为‘绞杀之庭院’。只要找出其中的关键,并将其破除消灭,便可走出空想具现。那时,我自会在外接应你。”
字到这里便没有了。林恩想要继续展开字条,看看下面还有些什么,却发现接下来的部分又被胶质粘住,似乎是在提醒他暂时不要打开。
“这家伙,在这种生死关头,还玩什么故弄玄虚!”林恩恨恨道,将纸卷收起塞入口袋,伸手推开了升降梯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