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心有余悸的看看窗外的值班室,好像在害怕随时会有人闯进来似的。“笨蛋!刚不是说了?我真的是噬魔者,如果真要知道名字的话,可以告诉你我的外号叫‘死神’。不过,因为曾经跟你……有过些交情,所以此行并不是来取你性命的,放心。”说此话时,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凄清之色,但是转瞬即逝,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不过,你要是再弄出动静,把人招来,我的行踪就暴露了,不光没法救你,我自己也免不了被罚在暗之渊里待它个十几年。”
“死神?我还尸魂界咧。能不能别开玩笑?”
“你们这里的人,大多是无神论者,即便妄谈神佛,也不过是叶公好龙而已,真是悲哀。”女子叹了口气,“没办法,就让你看看好了……”话毕,她摊开手掌,只见掌心赫然升起一团轻盈的光亮小球,一团半透明的青色火焰,将其包裹在中间。“往里面看看,都有什么?”
林恩探头过去,不由得脸色突然煞白。只见小球中好似幻影般,出现一片掩映在葱郁毛竹林中的农家小院的影像,几个孩子在院子里围着小狗追逐打闹,一位老人坐在院门口编着竹篓,一派熙和欢愉的景象。
“这……”林恩瞪大了眼睛,一时竟想不到如何表达自己的惊骇。
“这些景象,正是我刚才来的时候,你心中所想!我猜大概是你小时候的事情吧。在此球中,只能看到死人的样貌,所以只有那位老人——你过世的外公的面容是清晰的;而其他尚还活着的人,则是完全看不清面孔的!你再看这个孩子,面目有几分似清非清,不正是你自己?”
林恩仍是呆住,说不出话来。他凝视光球片刻,又看看那女子,心里涌起千般滋味却无法开口。事已至此,也不由得他再怎么觉得荒诞离奇,唯有相信这一切了。
“我问你,你可曾见过深海中的牡蛎?”
林恩正被那小球吸引的如痴如醉,猛被她这么没头没脑的一问,倒是更加的摸不着头脑了,他生长在内陆,对于牡蛎的认识仅限于超市的冷冻专柜以及饭店,自然没有见过野生的牡蛎,便摇了摇头。
“嘿嘿,那恐怕你没见过,牡蛎生来最残忍的敌人海星,是怎样死死地抱住牡蛎,撬开它的壳,将自己的饥肠辘辘的胃伸进牡蛎的壳里,将牡蛎一点一点吸食干净,直到只剩下冰冷的空壳!”女子脸上露出冰冷的神情,口气中竟带着怨毒,“而你现在的处境,跟那软体动物又有什么区别?就算身处不同的时空,也无法抵挡那些永远贪婪的恶魔找到你,将你的生命吸食一空!”
“不同时空?找我?为什么要找我?”林恩看着她的神情,心中一寒,追问道。
她顿了顿,似乎在理清脑中思路,然后接着往下说道: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能接触到一些旁人所不知之秘事。最近,在翻阅关于你的图像资料时,无意中发现你的面容越来越清晰,竟像是不久于人世的样子。可我没记错的话,你在现世应该还有好几十年的寿命,这种现象实在反常。于是我稍微调查了一下,发现其实是有人花了什么好处,将你的生命全数买下!而买了你生命的人,更用了些缺德法子将你的运数亲情也尽数吸走,让你死前众叛亲离,抑郁而终!”
这几句话她虽轻描淡写,便将调查的过程轻轻带过,但如果她果真所言非虚,那么这几句话中蕴含的种种波折,应该亦不乏艰辛。
“我不记得我有得罪过什么人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林恩喃喃道。
女子哧的冷笑了一声。“得罪?有没有得罪过,现在的你当然是不记得。只不过,为了得到噬魔之血,那些家伙可不管你跟他们有什么恩怨,不认识的人也,好至亲之人也好,只要需要都可以成为活祭品!我就是看不惯,不服气,才下定决心定要寻着你,把这一切告诉你!”女子双目中流露出不忿,情绪似是有些抑制不住,沉默了良久,才接口说下去。
“更何况……你也许不知道,你的存在是他们完成‘噬魔之血’最关键的一环!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不惜代价,抢走你余下的几十年生命,用以激发‘噬魔之血’的力量!三个月后你一死,他们就会完成重炼,到那时,四十九川就不知会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灾变了!”
林恩听那女子说到“三个月后你一死”,不禁心里一沉。这话他只听医生和护士在他背后小声的议论过,他也曾幻想也许是医生自己都不甚确定,才没有透露给自己,但此时却让这女子言之凿凿的说了出来,实在是让他有点精神崩溃。“慢,慢着!”林恩举起手打断了女子的话,“你是说,有人为了得到那什么魔之血,就想办法诅咒了我,把我几十年的寿命给白白拿走了?而且还一定让我死的很凄惨?”
“大概可以这么说。”
“我要是不想交出来呢?有没有说‘老子不给’然后狠狠地踹爆那伙人脑袋的选项?”
听闻此言,女子有些欲言又止,似是有意般避开了林恩的视线。
林恩的脑袋里嗡嗡作响,汗水从额头和后背上无声的冒了出来,他拼命压抑着即将爆发的绝望,紧盯着对面的黑衣女子,等待着她的回答。
“喂,你说的那个四十九川,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不清楚,也不在乎!我只想抢回我失去的东西!”林恩突然感觉到许久没有过的愤怒,以至于竟有些语无伦次。
他不想在这个冰冷的地方,忍着病痛,孤独的一天天等死!
几天前抱着飘渺的幻想,如行尸走肉般,任时光蚕食所剩无几生命的自己,实在是糊涂至极!
一向冷静的林恩想到此处,也不禁血脉贲张气愤难平,心头竟涌上无数狂暴的念头,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索性一拳重重砸在墙壁上,“不管是谁做出这种事,老子偏不能让他如愿!就算死也要先把他揪出来先狠揍一顿再说!”
“你……”
那女子瞪着眼睛看着他,突然嘴角上扬,微微一笑。“好吧,我就是等你这句话。我知道你就算只有一丝生机,也会拼了命的反击的。过了这么久,你只有这点是没变的。至于那四十九川,不管你是不是在乎,为此也是必须得去走一趟了。”
“你的意思是,真的有办法?”林恩呆住了,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的盯着黑衣女子,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掉。虽然此女来历不明,所说之言更是匪夷所思,但是她手中那团光球中的景象确实给了林恩很大震撼,更何况她言辞恳切,而林恩也并非多疑畏缩之人,当下之计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只有一个不能称之为办法的办法!”女子直截了当道。“不但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而且结果也不一定就能如你所愿。我会竭尽所能,让你的灵魂在另一个地方重生,而你需要做的,便是寻找到能够打破诅咒的‘噬魔之血’。这事实属不易,但也是眼下我唯一能帮你做的了!”
“这‘另一个地方’,就是刚才你说的那个四十九川?那我寻回了要找之物,要怎么回来?这重生的意思,岂不是我现在就要死了?”林恩皱眉问道。
“仅仅是灵魂重生,而你在现世的肉体还活着,只不过是陷入昏迷而已。到时能不能回来,以及如何回来,就全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握时机了!至于时机如何把握,下面我说的每句话你都一定要牢记。”女子郑重的看着他,一字一字的说着,似乎是怕他忘记了。
林恩点点头,凝神听着。
屋子里除了女子轻轻的说话声外,再无其他的声响。漫长的寂静中,墙上挂钟的秒针,无声的滑向凌晨十二点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