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是熊纠纠,来自高寒山区的小土妞。
“哇——”纠纠一张嘴张得让人怀疑那是盛鸵鸟蛋的容器,一双眼瞪得让人怀疑她的品种是变种牛蛙,顾不得旁人异样的眼光,纠纠只管操着老家的方言大肆感叹:“房子真的可以修嫩个高说,马路真的可以修嫩个宽说,街上人真的会有嫩个多人说!”
纠纠的家乡在南方一个贫困县的贫困乡的贫困高寒山区里——她是村里几十年来第一个高中生外加第一个大学生,是父母和乡亲的骄傲呢。
朴实的乡亲们来时你十元我一百的凑了些钱给纠纠,常年吹着山风的红脸颊上尽是窘迫,连连说着“我们也穷,拿不出好多,只是点心意,纠纠冒嫌弃哈。”
纠纠爸妈也是老实巴交的劳动人民,感动得又作揖又抹泪,在自家院坝摆了几桌,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了:去年的老腊肉,挂在灶房楼上熏了很久的腊肠,地里鲜嫩的白菜秧子,后院每天下一个蛋也抓来宰了的老母鸡…只想在纠纠出去上学前感谢乡亲的情意,也犒劳犒劳纠纠——娃儿为读书吃了太多苦,如今终于熬出了头。
“娃儿啊,妈给你说,出去外边不比得家里,人家是大城市,我们这些农村娃儿没法和人家比。你要节约,要行得正,冒喊城市人看低了。”纠纠妈临行前一晚一遍又一遍地这样嘱咐纠纠。
纠纠只是应声虫似的应了一声,望着四十刚过的妈妈远远衰老过年龄的脸,心里酸疼。
妈妈前脚跨出纠纠房间,爸爸后脚就跟上。
“好好读书,给自家争气。”爸爸倒是简短,说完这句就没话了,抽了几口烟,摸摸纠纠的脑袋,离开了。
纠纠的目光追着爸爸,从未觉得自己这样依恋过他。
披件外衣站在房门口,纠纠满眼泪光仰望夜空。
家乡的夜空就像一块上好黑绸,点缀着闪耀如钻石的星星,不同一般的华丽迷人。
这夜空,纠纠会永远记住。
“抓贼啊!来人啊!”一声焦心的惊呼把纠纠从回忆里拉了回来,一位老年人叫喊着从纠纠身旁跌跌撞撞地跑过。
热心肠过头的纠纠一把拽住老人,火急火燎地问:“奶奶!小偷在哪儿?”
“哎哟!前面啊!穿个黑背心儿,头发老长的那个小伙子——跑了!”老人哭叫。
“您等着!”纠纠一听,怒从心头起,火向胆边生,把背上背的、手里提的行李、包裹,一股脑扔给老人,撒丫子追了上去。
纠纠个子不高,人也瘦小,但跑步,哼哼,咱纠纠可是差点进国家队呢——
穿黑背心,长头发,还小伙子是吧——纠纠好比定轨导弹,照着那人往死里追。咱纠纠肺活量是干农活练出来了,边追还边喊:“前面有贼!抓贼啊!穿黑背心的——你给我站住!”
那贼也是贼啊,专业跑路人员,抓着个大包依然跑得风生水起的。
纠纠追了三条街,那贼星星似的闪进了一条小巷里。熊纠纠是谁啊,一大傻帽,想也没想就跟了进去。
那贼拿着包一阵乱翻,翻完脸也变成了猪肝色,“靠!居然******十块钱都没有?!”黑背心小偷破口大骂,声音竟带着哭腔。
“你——把包交出来!”纠纠赶来了,一口方言说得正义凛然,“要不别怪姐对你不客气!”
是得叫姐了吧,这贼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
纠纠今年十八了,家里也有个这么大的弟弟。
“拿去!给你!老子不稀罕!”小毛贼把包往纠纠怀里一送,逃也不逃了,竟抹起了眼泪。
哎,这又是哪一出啊——纠纠见他掉眼泪,那个怒那个火立马就烟消云散了。心软的纠纠想起了自家弟弟,上前去温声询问:“小兄弟,你这是咋了?给姐姐说,姐姐不为难你。”
现在才来的及细细打量这孩子:皮肤白,个子高,虽然哭得脸也变了形,但很明显是个活脱脱的小帅哥啊。纠纠寻思着,怎么想起当小偷了——这背时娃儿。
“不要你管,你扭吧,把我扭送派出所去,让我判刑!让我蹲几年大牢!”小毛贼哭喊着,像个赌气的小孩儿。
纠纠就慌了,哪有这么严重啊,她只是想帮老人拿回包,没想过还要让人蹲大牢啊。
“反正我回去也得让哥打死,不如在监狱里赖活着…可怜我…呜呜…两天没吃饭了…”纠纠正急着没什么话安慰他呢,小毛…小帅哥万分委屈地埋怨开了,“姐姐你说我容易吗?我不就是不小心把他老婆送的毛衣烧坏了吗,他就放话说要宰了我…呜呜…他这是为了衣服要砍了手足啊!”
纠纠听明白了,这是兄弟相残啊!真是个可怜又背时的娃儿,摊上这么个残暴的哥。
“你冒怕,跟姐姐走!”热心肠过头的某熊好人病又发作了,“姐姐收留你,哪能望着你回去送命啊!”
“真的呀?你不送我蹲大牢了?”小帅哥不可置信地瞪着泪涔涔的大眼睛,望着纠纠。
哎哟,这眼睛,楚楚动人也就这样了吧——没出息的纯情女子熊纠纠,差点让个小破孩给电晕了。
“嗯,是哩。姐姐现在回去拿行李,你跟我回去跟人家道个歉,冒怕,姐姐保你。”纠纠拍拍小帅哥的肩膀——哎,还真把自己当人家姐姐了…
“姐姐!呜呜——谢谢你!你真是天使转世!”纠纠的真诚把小帅哥感动得抱着纠纠的手臂哭得更厉害了。
互通了姓名,两人就好得像真姐弟了。
两人照原路回了车站,老人家还巴巴地等在那儿呢。
“哎!姑娘你回来了!”老人眼睛还好使着呢,远远就望见了纠纠,另外也喜出望外的见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小偷。
“奶奶你好,这孩子我追回来了。他也是一时糊涂,你望,你的包他没动,你看看少啥没有。”纠纠一脸歉意,仿佛偷包被追的人是她:“您看要是没少啥,让他给你好好赔礼道歉,就饶了他吧。”
老人仔细查看了自己的包,叹了口气:“东西都在呢。包里有我老伴儿的照片,丢不得的。”
见老太太面容还是温和,纠纠赶紧给身旁一直涨红着脸不敢说话的戚稚飏一肘子。
“奶奶对不起——我是饿极了鬼迷心窍…您就原谅我一回吧。”戚稚飏把头垂得都快贴上了肚皮。
“哎——东西没丢这事儿就算了吧。好孩子,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老人家宽容地摆摆手,又和蔼地牵住纠纠的手:“姑娘真是好心人啊,现在这样的人不多了。要不今天就来奶奶家吃饭吧!我也好谢谢你。”
“不消了不消了!举手之劳而已!”纠纠受不得别人谢,连忙拒绝,“我还要去学校报到,二回吧!”
“那…那记下联系方式吧!”
“我没手机。”纠纠抓抓脑袋。
“那你记我的吧!这是我家的电话号码。”老人从包里掏出纸笔,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字。
“一定给我打电话啊,姑娘!”热诚的老人临走还不忘嘱咐着。
纠纠虽然不是那种施恩图报的人,但人家一片好心,纠纠只得收下了。
戚稚飏自告奋勇帮纠纠分担行李,一副乖宝宝样,某人要是见到这么听话的弟弟,估计得高兴得眉毛长三寸哦。
“姐姐是要去那所大学啊?”
“U大。你是本地人,路应该很熟吧。”
“啊?”戚稚飏一听就垮了脸,“还很远呢——咱坐出租车去吧,这么走不知得走到什么时候…”
“那不行,又不是走不得,不能浪费钱。”纠纠断然拒绝了。
家乡的小县城里也有很少的出租车,纠纠因为弟弟病发急着去医院才坐过一回,看着车上的计价器就心惊肉跳的,坐了一回就死了坐下回的心。
人在屋檐下的戚稚飏哼哼叽叽地跟着纠纠“长征”,走了一个半小时,经历了走错路、问路等一系列波折,终于把纠纠的行李安全送到了U大的女生宿舍里。
“今天辛苦你了,走吧,姐姐请你吃东西。”纠纠拍拍戚稚飏瘦弱的肩膀,大方地说,不过末了又很怂的补了一句:“不许太贵啊,姐姐没钱的。”
“姐姐…”戚稚飏眼圈红红的看着纠纠,很突然地就把纠纠给揽进了怀里,“姐姐!你太好了!姐姐!我爱你!”
纠纠这个汗啊——这屁孩儿,这爱是随便就说的吗?
“哎呀呀,我也爱你——”纠纠不以为然地答道,“走吧,吃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