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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做什么准备?准备面对母亲的死亡吗?慕容婉秋不敢去想,甚至不敢进屋,生怕再次相见即是永别。直到叶炯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她才缓过神来。仅仅相隔数月,她已近乎认不出大哥:蓬松杂乱的头发卷裹着枯黄草叶,干裂惨白的嘴唇像是结了厚厚白碱,破烂肮脏的衣衫难以遮盖被毒打的累累伤痕,浑身还散发着腥臊的恶臭。

在路上,叶炯已经从金鹰口中得知娘亲病重的消息,但直至见到慕容婉秋失魂落魄的憔悴模样,他才真正意识到事情有多么严重:“娘怎么样?”

慕容婉秋尴尬地别过头,什么也没说,推门进屋。叶炯紧随而入,扑倒在床前,失声痛哭:“儿子不孝,来晚了!娘——”

蓝茵艰难地睁开眼睛,将右手颤颤抖抖地搭在叶炯肩上。泪水顺着眼角流出来,浸湿了鬓角青丝:“孩子,受苦了!”叶炯听得心酸,慕容婉秋听得心碎。她又将慕容婉秋纤细的手和叶炯粗大的手紧握在一起:“能看见你们长大成人,我心满意足。老天爷对我不薄。你们是亲兄妹,以后要好好珍惜彼此。”

“我会好好珍惜荟妹,只是荟妹她……”说着叶炯瞅了一眼低头沉默的慕容婉秋。

“荟子,放过叶家吧!”蓝茵何尝不理解女儿对叶家的恨?她对叶家又何尝没有怨?然而这颗垂死之心最在乎和记挂的依旧是爱。

慕容婉秋再次沉默犹豫了。如今她已真正地独掌乾坤,有了改变规则的能力,但对叶中奇和叶家的怨恨并未消逝,仅是变得朦胧。不过在碰到娘亲那渴望得到应允的热切延伸时,她开始心软了。

蓝茵牢牢地攥住她的手:“就算娘求你了,放过叶家吧!咳……”慕容婉秋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难道你连娘最后一个请求都不答应吗?”蓝茵突然瞪大眼睛,拼尽所有力气,声嘶力竭地喊出来。

“我答应您。”慕容婉秋终于松了口。

蓝茵疲惫地垂下眼皮,整个身子瘫在床上,紧握的手也慢慢松开。这位善良仁慈的母亲,最终在儿女的围护下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即便在生命尽头,她仍旧念念不忘地为背弃自己的丈夫求情。她没有恨过任何人,也没有害过任何人。她只想做一个好妻子,一个好母亲。可惜苍天无眼,偏偏让她一辈子都生活在痛苦与遗憾的阴影里。她将所有的爱给了亲人,却没能拥有同样的回报。一个唯利是图的丈夫,一个心比天高的女儿,他们的心不可能只属于她。

慕容婉秋顺着床沿滑跪在地上。她无法相信,更无法接受这个残酷无情的现实。在她心里,娘亲就是一个神,在任何疾风骤雨和惊涛骇浪中都抗得过去。难道面对死亡,娘亲就真的无能为力了吗?直到听见四周响起的哭泣声,她才勉强感受到娘亲确实已经与自己分隔在了两个世界。地在摇,山在晃,水在啸,天地间万物都突然变得混沌,变得模糊。她甚至觉得自己也在渐渐远离,在消逝。

上官映雪上前轻轻劝慰:“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在心里。”

“我想单独陪陪娘。”

叶炯舍不得离开,也不放心离开,却听上官映雪道:“咱们都出去吧!或许这样她能好过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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