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伟辉煌,庄严肃穆的昭德殿上,文武大臣分列两班。
盛妆的尔朱福心一步一步走到大殿中央,缓缓跪下来,向金銮宝座上,正襟危坐的尔朱承泰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礼毕,尔朱福心抬起头来,“恭请父皇训示!”
尔朱承泰站起来,冷酷严肃的面孔上,看不到一丝情绪波动,声音沉稳而冰冷:“恪守妇道,好自为之。”
尔朱承泰坐回到金銮宝座上,挥了挥手:“去吧!”
尔朱福心再磕一个头:“儿臣遵旨!”
起身,挥开大红嫁衣的裙摆,英姿傲爽,器宇轩昂地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向大殿外,九百九十九级台阶下,恭候着的嫁车和仪仗队。
站在朝堂上的众位大臣看着尔朱福心的背影,面面相觑,只觉得情形怪异得令人想笑,却又不敢笑——
长公主这架势不像出嫁,像出征!
尔朱隆昌摸出汗巾,擦擦脸上的汗,心里暗暗叫苦,完喽完喽!看来他们跟安宸国的联亲,八成要联出反效果了!神佛菩萨保佑,福心啊,你你你到了那边可千万别闹出来人命才好!
婉香早已跪在嫁车旁等候,将福心扶上车,自己亦跟进车里,再将黄底金线团绣凤凰牡丹的门帘落下。
她是尔朱福心的贴身丫鬟,此生此世都要随侍在尔朱福心的身旁,尔朱福心到哪里,她就要到哪里,不离不弃,至死方休。
八匹精挑细选的依仗马,四匹为一列,分成前后两列,与全部由最上好的檀木精心雕制成的嫁车,紧实安全却不失奢华大气地连成一体。
全副武装,身披重甲的公孙赫站在昭德殿外,九百九十九级台阶之上,更显英武妖厉,气势迫人。
直到望见尔朱福心坐进嫁车里,落下了车帘。公孙赫一挥战袍,转身走入大殿,跪在尔朱承泰面前请旨:“长公主已登辕,请皇上下旨!”
尔朱承泰摩挲着套在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略点了点头:“走吧,路上好生照看她!”
“是,臣领旨!”公孙赫叩首,起身,转步离开大殿,去执行他此次护“嫁”的重任。
嫁车缓缓向前移动起来,越来越快,坐在嫁车里尔朱福心叹了口气,缓缓放下窗帘。
父皇早已下旨,严禁任何人为她送嫁。娘亲昨日抱着她哭了一整天,晚上的时候便被父皇召去侍寝了,再也没回来。她心里明白,父皇是怕娘亲伤心抑或是今日会冒死抗旨来送她,所以故意将娘亲给拘禁起来了啦。
另一边,婉香拨开窗帘,将头探出车窗外,回望身后越来越远的琼楼玉宇,九重宫阙,嘤嘤啜泣起来。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尔朱福心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儿地嗔怪婉香。
婉香吓了一跳,连忙将窗帘又遮上,擦擦眼泪:“奴婢知罪,公主息怒!”
尔朱福心叹了口气,“没事儿,我随便问问啦!你愿意看就看吧!”说着,一头倒在绵软的座榻上,将一旁的锦被拽过来,蒙住脑袋,“我今个儿起太早了,又是更衣,又是严妆的,折腾死人啦!补个觉先!”
“公主,公主!”婉香急得直推她:“公主就真的不想再看看家乡吗?一会儿车子出了皇城,可就,可就没机会啦!”
“我看什么?我闭着眼睛都能描绘这座皇宫的样子来!”尔朱福心舒服地抻了个懒腰:“你什么时候想家了,本公主带你回来省亲便是啦!没大脑!”
车队已行进了六天六夜,如果不出意外,傍晚,他们便会到达两国的交界处。
安宸国迎亲的仪仗队已在那里驻守半月有余了。
晌午
尔朱国边境
重兵把守的盈福客栈
午膳过后
尔朱福心与公孙赫棋斗正酣。
这几天的行程里,但逢驻宿,闲极无聊的她总要叫上公孙赫杀几盘,公孙赫也乐得与她消磨时间。
一连切磋了几天,十几局下来,两人竟一直未分出胜负,始终是和局。
”
婉香自后厢房走进大厅里,先向公孙赫施了一礼,又转向尔朱福心道:“公主,下午就该过境了,公主该更衣上妆了!”
尔朱福心放下棋子,朝公孙赫一抱拳:“公孙大哥,时间仓促,改日若再遇机会,福心再向公孙大哥讨教!”
嫁车终于停了下来,尔朱福心拨开窗帘,前方安宸国迎亲的仪仗队,早已列阵而待。最前方驻着黑色战马的领队将军,约二十出头的年纪,亦全副武装,着金盔金甲,威风凛凛,英武迫人。
从他的装束用度,及马鞍上的配饰来推测,这个人应该是个皇子了。
两国的国使开始宣读,互换诏书。
尔朱福心的心底莫名涌起一阵烦乱,嫁就嫁啦,搞这些没用的名堂!索性撂下窗帘,不屑再听!
婉香见她脸色不好,知她此刻心里复杂难过,伸出手去,握住尔朱福心的小手儿,想给她安慰。
尔朱福心黑着严妆下,更显妖娆惑人,倾国倾城的小脸儿,一语不发。
嫁车再度缓缓移动起来,窗帘忽然被掀开——
“公孙大哥?”尔朱福心惊异地望着他。
公孙赫在嫁车经过自己的身旁,即将转交给安宸国的最后一刻,掀开车窗帘,对嫁车里盛装严妆的尔朱福心道:“福心,保重!”
在这一刻,他没有再称她为长公主,而是叫了她的名字,福心。
在他的心中,他早已将尔朱福心看做了妹妹,一个武功高强,冰雪聪明,无论在哪里都会生活得很好的小妹妹,一个很惹人喜欢,很有趣的小东西……
公孙赫放下车窗帘,嫁车在安宸国国使的接引下,由安宸国六皇子北山麒护送,向着最终的目的地,安宸国皇都檀城继续行进。
在公孙赫放下窗帘的同时,尔朱福心再一次拨开窗帘,嫁车在瞬间便与公孙赫错身而过。
尔朱福心眼睁睁地望着公孙赫翻身上马,举手发号施令,尔朱国送亲的仪仗队调转方向,在公孙赫的带领下,迅速有秩地踏上归途……
看不见了,什么都看不见……
被遗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尔朱福心转身扑进婉香的怀里,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婉香,他们都不要我了啦!他们就这样把人家扔了啦!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