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典雅房间。
一名相貌俊雅,眉浓目润但是面色苍白的男子,正在黄铜盆中净手。他的打扮和寻常的武国男子并不相同。
发不以冠,任其随意披散,只左侧发丝向后略挽,别以红色小卡,带出一些娇媚之态。
衣不以带,袖腰尽松阔,衣色为白,并无暗纹花鸟宝相刺绣,却见草书之字,左右二腰侧相列,颇见清雅。
男子姓裴名木,若云瑶此刻见到他的脸的话,定会惊讶的发现,这个男子,竟和她在苏合台雪天遇见的那华贵男子长得一般无二。或许云瑶更是会将之错认。
裴木净手后,轻走细步,靠向一几屏风相隔的床塌,那绵软烟纱帐下,赫然躺着的,正是云瑶。她的手指,此刻已全部包扎过,脸上污垢也尽数不再,只烟眉皱的依旧,眼角处的眼泪,也依旧凝含。
男子轻移步走近,在床沿边上坐下,他伸出手,微揭被褥,两指夹了云瑶的左手细腕出被,而后轻搭云瑶手腕脉落,细细相诊。片刻后,他将云瑶手复放进被中,绕到屏风外,于案前沾墨书写。一气而成,他轻吹纸上未干墨迹,开了门,自顾而出。
裴木并不认识刚才那位躺在床上的云瑶。她,是他离开客东镇的路边上拣回来的。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有几分诡异,几分毛骨悚然:惨白月光下,那女子,竟然手抓一只拨浪鼓,趴在一口空的小棺材上。而那小棺材里,有不少小孩子穿的衣服和玩具。
“咝-----”这青天白日下,裴木回想起来,还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心道,“不想了不想了,人都已经救过来了,只等她醒来,就打发了她离开。”
他这样想着,脚步就加快了几分,因为他手上拿着的就是治疗那女子心弱气虚的方子,他想,等他抓了药,熬起来让那女子喝上三服,但女子定然就生龙活虎了。
裴木从药铺抓了药后,并没有直接回客栈,而是穿街走巷,来到一户独门独院的房子前。裴木敲了门,很快的,就有一洪亮的男子在里应声而起“谁啊?来了!”
门嘎吱一声响,自内向外开启,一名男子从屋中走出来。男子着洗的发白的旧长衫,袖子还挽的老高老高,乌黑的长发以一绿色细竹枝相簪。男子的打扮尽管寒酸,却难掩他俊郎英武的风姿,一如空谷荒山,难岩娇花幽兰。
“楚兄!”裴木将手上药包一举,晃荡二下,盯着男子笑呵呵的道,“是我,来看看你。”
被裴木唤楚兄之人,姓楚名庸,家就在这禾州城东。裴木并不是禾州人氏,却和这楚庸是旧相识。至于两和从不相干的人如何认识,这讲起来,怕是要说了一天一夜了。反正先是冤家,后来,就心心相惜,成了知己。
楚庸见是裴木,双眼一亮,眸子里的惊讶和喜悦,十分明显。他哈哈笑着搂了裴木的肩就进屋,一边向正屋走,一边嘴上还欢喜的问着,“你何时来的禾州?上次一别,就是一年,期间你的来信里可半字都没有提你要来禾州啊!”
也不待裴木回答,楚庸已雀跃的对着屋喊起来,“娘,你看谁来了!”
正屋门口,一名四十左右的妇人,正自己手摇轮椅相看。老妇也穿的十分简朴,但面相慈和,笑容融融。她看着裴木,伸了手极热情的招呼,“早上吃饭,庸儿就多拿了双款筷子,我就说今天定是有客临门,果不然,还来的大贵客。快快快,里头坐!”
“这是我给伯母带的驱血活淤的药!”裴木看看妇人的腿,将手上一个他单独让药铺包起的药包递给楚庸。“这一年来,伯母您的腿,就半点没有好起来过么?”
楚庸接了药,只点了点头,知己如他们,客套话已经不用。他搬了凳子让裴木坐,然后前去旁侧厨屋取水泡茶。而楚母坐在轮椅上,边慈和看着自己儿子忙碌,边回答裴木的话,“药吃了不少,还是老样子。看来我这腿,是好不了了!”
“我到没什么,就是苦了庸儿,平时既要照顾生意事,又要照顾我这无用的老婆子!”楚母叹息了一声。
裴木看了看端了托盘进屋来的楚庸。楚庸家的困难,裴木自然是知道的。他的父亲早死,楚母一人将楚庸辛苦拉扯长大。楚庸十三岁时,楚母右脚被毒蛇咬到,虽最后保住了性命,但是双腿从那时起再没有站起来过。
十三岁的楚庸便弃学开始照顾这个家,但凡别人想的到的苦差事,楚庸都做过。同时,他还要照顾他的母亲。十六岁的时候,楚庸跟了禾州商队开始远走它乡,做南货北卖的差价买卖,一直到现在。只不过他担心母亲,所以一年里只出一趟远门,而且出远门的时间不会超过三个月。也正是这个限制,楚庸虽然做了七年生意,却是积蓄微薄。
若楚庸肯收他裴木的银子的话,裴木定是金屋银屋的相赠,毕竟他裴家,有的是钱。可惜……
“娘,你莫又生了那些念头,这事情,我们不是谈过好几次了么,不是说好了我们都要往好的方面想的么?”楚庸蹲下身,将一杯水捧到其母手中,昂了头看着其母道,“儿子可从来没觉得辛苦过,反倒因为有母亲在,做什么都感觉有精神的很!”
“是啊,伯母,世上再没有比一家团和更幸福的事情了!”裴木捧着手里的热茶,满是羡慕的看着楚庸母子道。
因为屋中采光不好,裴木又不愿意楚庸因他而点烛。三人就各捧一茶,坐与庭院相叙。一番开心的小谈后,楚母自称有些累,先回了屋,让楚庸好好招待裴木。楚庸恭敬的应下,推了其母进屋后,才复又出来陪着裴木说了小会的话儿。
这次谈话里,楚庸问行医的裴木,“这世上,可是有能让伤口瞬间愈合的奇药?”
裴木想都不想,摇了头,“荒诞之志上确实有记载那样的草药,不过那些不过神仙怪谈,不得当真。楚兄何故作此问?”
楚庸认真严肃的看向裴木的眼睛,“我若告诉你,我亲身遇见了这样的奇事,你可相信?”
裴木的神色也更着凝重起来,他点了点头,楚庸的为人,裴木是最信的过的。就是他们裴家人所有人加起起来的话,都比不上楚庸的一句话更来的让他相信。
“那是开春三月的事情,我从汉州办完事回禾州,经花梨州时,不知为何,却是被几歹人盯住追杀,我本以为我命休矣,却是在那时,遇见了一位姑娘……”。
楚庸所说的事情,正是云瑶在花梨州遇着的事情。而楚庸,恰巧的就是夺云瑶马匹,最后又被云瑶用血相救的那个被人砍的将死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