绸裹的软轿,各为四人抬。左右丫鬟小斯相扶,前后壮仆开道相护。虽不是极贵人家,但依着那些个银软金硬,这回娘家的排场,也是不小。
常云瑶隐在角落,看着颜文卿和金铃上轿,离行,远去。她转了身,向着金府西门急行。按着早前约定,守侯。她其实来早了,一一的奶娘带着一一来见她,至少还得些时候。但她就是想在这里等待,虽隔着门,隔着墙,隔着那回廊雕窗,但是到底离开自己的孩子是近一些的不是。之前她从来不曾做过母亲,虽说能感同身受为人母的心情,但是真的做了母亲才明白,不是母亲的人,根本不会真的了解为母者的那份心!
就像她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那个时候,自己这世的母亲会在亲吻她的额头后,含着眼泪喝下那碗毒药。不是母亲因为受不了在常家的那份罪,不计她今后的死活,单顾着自己,想要用死来摆脱。是她不死,常云瑶怕就活不大。常家那位大娘的嫉妒心和恶毒心是无双的,而常云瑶的母亲,娘家无背景,却又美丽动人,受得老爷宠爱,而爱她的老爷,却又不敢在正妻面前发难。这样的爱,便注定是戕害。母亲是用死,来为常云瑶争取一丝活路。还有那个男人对自己女儿的一丝垂怜。
只是,没娘的孩子,是根草啊!
铁链的声响,惊回常云瑶,她用手指摸了下湿润的脸颊,眸子已经盯向门里,那个奶娘怀抱中的一一。
老规矩,奶娘将孩子给常云瑶奶,自己则欲到外处等候,这里的狗味太重,她真真是受不得。但是为了银子,这受不得也得受。她是真满意现在这份活儿,一来,主家支付的工钱很是不错,二来,还能从这女人处拿到不小的甜头。她满心的感谢这个女人,当初可是她寻了自己来这户人家碰运气的,里面的关系打通,也全是这个女人出的钱。她也满心同情这个女人,要样貌没样貌,要身材没身材,金家低下仆子,却是因为老爷醉酒而怀了孩子,孩子出世,却是母女相分。奶娘觉得自己这人做的真是不错,拿了钱又能让人家母女相见,算是积德了吧。笑浮上她的脸,只觉得自己多好多好,却不想,她让常云瑶见孩子一面,开的价有多贪婪。而且她心里早念计过,等丑妇(常云瑶)没了钱,这孩子,是再不会让她见了。
“钱奶娘!你等等!”常云瑶出口叫下奶娘,这还是她第一次,抱了孩子后不急着喂奶。
“恩,什么事?我可没有多少时间能给你耗的!”奶娘不舒服的皱了眉,虽说这会老爷夫人都出门了,老夫人在屋里懒睡,时间可以对给出这对母女,但是她还是要恶话说出才是舒服。
常云瑶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从怀中取出一支色泽上层的珞纹碧玉簪子,簪横手心,手向前伸,笑容委婉,却因那面大红斑,几分狰狞,“钱奶娘,这些时日来,多亏得您,我才能见着我的孩子,这是我母亲留我的传家物,我想赠与您,也算表了我的谢意!”
“这教我如何……如何受的啊……!”奶娘扭捏着,身向前走,眸子却分明闪着精光,盯着常云瑶手心的簪子不曾移开半分。她伸出手来取,常云瑶却在奶娘手指将碰到簪子的一瞬,自己手指一卷簪子,手缩回。
在钱奶娘疑惑的拉下脸的时候,常云瑶看了一一一眼,笑开,“您是长辈,我到是想亲的为您戴与发间,而且这也是我母亲遗留的东西,也算是我孝敬您这位似同我母亲的恩人。”
钱奶娘的笑容复加,一连点着头,转身,背对着常云瑶,然后身体,微微下蹲,好让常云瑶能轻松的把那么上等簪子插到她的发间。嘴里还道,“一看你啊,就知道是个孝顺的人,就是命苦实了些……呜------!”
一条包裹了蒙汗药的手绢,蒙上钱奶娘的口鼻,另一只胳膊,紧实的压着她的肩膀让她不得站起。不一会,这壮实的奶娘,便失去了知觉,软地不动弹。常云瑶也松了口气,不及抹汗,将手绢复放回自己袖中,抱起刚放到地上的宝贝女儿一一,轻而急的向小门外走,临了,还不忘记把门带上。
她到底是穿越的人,又做常家的三姑娘这么些年,蒙汗药是为何物又哪里能寻买,怎能不知!想她这世那龌龊的爹爹就是用的这个,强要了府中多少清白姑娘的身子。
这次是真的要离开客东,远离那个负心的男人了。常云瑶看着安睡的一一,想,脚步加快,头,却不曾回过。要拥有的已经在怀,拥有不了的便遗忘在这里,她明白今后的日子还很漫长,漫长到,足够将他遗忘。河边已经有小船等候,她早计算好的,毕竟走陆地还不如走水运来的快捷,而且出了客东往北就是茫茫汪洋,他们就算追来,又哪里去寻她这小小一栗?
“什么?”等颜文卿知道孩子不见的时候,已经夕阳金灿了。他正陪着岳父大人在喝酒,说些自己都觉得难受的奉承话。
“怎么了?”金父看过来,金铃则问出来,她心有些不满意,白了那个耳语颜文卿的小斯一眼,暗想真是这个不见眼的奴才,这有事该先告诉她才是,他颜文卿可是入赘的女婿。这真正的主人,可是她金铃。
“一一,一一不见了,奶娘被人迷晕,醒来说是一个丑妇来抢的孩子!”颜文卿脸色泛白,一副焦急摸样,他是负心人没错,但是,那到底是他的女儿啊,“岳父大人,我和金玲就先回去了,家中如今已经炸成了一锅粥了!”他急着请去,人已站起,眼看着金铃,等她一同起来。
金铃却是拿着筷子夹最近的狮子头到碗里轻嚼慢细的吃,温吞吞的一句,“不许去!”,她自然是不急的,那又不是她亲生的孩子,是偷了抢了,她都不在意,当初抱了孩子来,不过是不想颜文卿借口孩子去见那常云瑶,如今听说那女人已经离开,那孩子在与不在,都没有关系,至于自己以后,给哪个丫头开了脸,让他收房,等丫头有了孩子再带到自己身边养育,也是可以的。
“金玲!那是我女儿啊!”颜文卿狠狠的道,一脸焦急的看向金父,“岳父大人!”
金父却只是小酒浅斟,不相言语。
一股血气直冲颜文卿头顶,他终是拂了袖,转了身即走,一切荣华又哪里比的过亲情,而且一一是她的孩子,她已经远走不见,他想,他又如何能让他们的孩子又不见了呢!
“颜文卿,你要是走出这门槛,我明天就与你和离!”金玲负气威胁的话语,带着碗碎筷落的声音一并在身后响的决绝。
他犹豫的停止了脚步,却不曾回头,片刻,金玲的脸上还不曾带上得意意,他身动了,是大跨步的,跨过门槛,向前急走。
身后是一片破碎声和哭声,但是他的脚步,丝毫不曾减缓。
只可惜,如果当初他能这般的担起爱的责任,一切或许,不会那么的不圆满。只是颜文卿并没有明白,也不曾意识到,当初是错的。因为爱人和前途,到底是前途重要,但是孩子,那是骨血的延续!
他是到底是重情的男子,但是对于她,却也是薄情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