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的梆声敲过,苗妍准时睁开眼睛,迷茫几秒后,清秀的小脸上顿时浮现纠结又无奈的表情,咬着牙快速地掀开被褥,在黑暗中循着模模糊糊的影子摸索到桌子边点上油灯,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一边幻想着找个机会离开皇子锦府过普通的平民生活,一边认命熟练地迅速穿衣洗漱。
打开门,寒冷的冬风夹杂着未泯的雪碎吹过,冻得苗妍一个哆嗦,但是踏出房门的脚步却并未有任何放慢,关上门上好锁,顺手将棉帽压低、提高领口,又扯了扯袖口,尽量不把皮肤留在外面受寒风蹂躏,而后迈着特训而来规律十足的步伐朝正清殿三皇子正妃的卧房香闺走去。
她叫苗妍,又叫古梅,四年前穿越重生到这个封建世界,原是当今大夏朝工部尚书府的嫡长女的贴身丫鬟,尚书府的嫡长女顾雅娴一年前嫁给当朝皇后的第二个嫡子三皇子为正妃,她被顾府夫人选中跟着陪嫁过来,成为皇子正妃的一等丫鬟,比起当初的百年顾府,这个前年才新建的皇子府更加的深不可测和危险呐。
唯一好的是她跟了几年的主子顾雅娴是个非常强的人,不是性格上的霸道也不是气质的强势……而是,本身足够强,能在皇子锦府立稳脚跟、建立威信,且将一众皇子的女人收拾的服服帖帖,她这个跟随顾雅娴过日子的丫鬟才能稳稳当当地好吃好喝到现在。
走到皇子妃的歇息的院子里阁楼上房门外,外面已经站了两排20多个规规矩矩的丫头,领头的是皇子的贴身太监和皇子妃身边的另一个心腹一等丫鬟古清。
苗妍弯起眉眼、抿起唇自然地朝他们笑笑,便立在古清身后,站的笔直,神情入木,任由寒风吹过,不动如山。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里面传出顾雅娴懒洋洋腻慢腻慢的声音。“兮濂、古清,进来吧。”
这边两个小丫头快速地从队伍后面跑到前面、动作轻巧地打开房门,然后规矩地立在一边,古清和与她并排而站的年轻太监兮濂率先迈进房间,其他丫鬟包括苗妍紧随其后贯穿而入。
进入房间后,古清带着苗妍等一众丫头和兮濂带着的一众丫头迅速地分开各自站在宽大巨床的一边,齐刷刷地给床上刚坐起的三皇子和已经坐在床边的顾雅娴行礼道。“主子早安。”太监甩拂尘,丫鬟们则手放在腰间屈膝。
三皇子没有说话,似看不见二十几个丫鬟一般,径自起身下床,顾雅娴揉了揉额头懒懒地说道。“起来吧,赶紧给夫君穿洗。”却没有说给自己如何,但是古清苗妍等人可不敢真等顾雅娴说了才做,闻言所有人齐刷刷地说道。“谢皇妃。”然后动作迅速熟练地分别给顾雅娴和一直沉默不语的三皇子穿洗。
三皇子穿好后就去了早朝,顾雅娴洗漱好后在房间里静坐了一会,不知道想些什么,之后起身迈着节奏极为规律的小步伐走向正清殿正殿,刚在榻上坐下,三皇子的其他有身份的女人便像说好了一样一齐到了。
按照身份高低主子站前面、丫鬟们站后面,齐齐地对顾雅娴屈膝行礼道。“见过皇妃。”简简单单地的一个相同的行礼姿势放在不同美人的身上也能造就不同的美态效果。
苗妍站在顾雅娴身侧,看着看些服饰不同、低头程度不同、屈膝程度不同又因身材不同以及气质等其他细节方面造成的完全不同的表态效果,不禁偷着一乐,很有种看古装戏的欢乐感,而且她面前的比起电视上可要真实太多。
顾雅娴看都没看厅中的一众美女,接过古清递上的清茶抿了一小口然后放下杯子。“起来吧。”不等那些女人坐下,心情不太好的顾雅娴又说道。“今天不甚舒爽,就不留妹妹们聊天了,有事的说,没事可以散了。”
按照规矩皇子府邸的所有有品阶的妾室每天都必须在早饭前先来给正妃请安,每月的初二和十六可以和正妃一起吃饭,其他时间没有正妃特准,基本上就在正妃的吩咐下散掉、各回各院、各做各的事,今天是十九,可是一般妾室们请完安后都会坐一起聊上至少半个小时才会散掉,像这么仅仅屈膝一下就让散掉的时候几乎没有。
一众刚站起的美女均愣了下,随即有几个眼色过人、反应快的赶紧敛身行礼。“妾无事,先告退。”然后规规矩矩地退出大厅,剩下的地位高的或受宠的也在一两秒间考虑好得失,觉得现在事发突然情况不明,都行了礼散了去。
转眼间正清殿大厅就只剩下顾雅娴和一众服侍她的站在一旁如同布景画的侍女。
同样也略有些意外的苗妍不经心地看了看顾雅娴的脸色,见顾雅娴面上风轻云淡、眉宇间没有丝毫负面的意味流露,不免有些奇怪,平时顾雅娴虽然不见得待见那些女人们在她面前勾心斗角、甚至企图把她拉下水,但是也很少像这样连让她们‘交流’都不让就把人赶走的。
要知道在这里的潜规则里,正房夫人接受丈夫的妾室们的体现除了按照规矩给这些妾室应有的物质保障和体面,还有就是初二和十六的同桌吃饭,再有就是接受这些妾室们日日请安的‘好意’,顾雅娴在这方面一直做的滴水不漏,如今免了一次‘交流’虽然没什么,但是事情发生了,发生在一向严谨自律极重规矩的顾雅娴身上,苗妍便习惯性地多想了些。
说起顾雅娴,苗妍打心眼里佩服,也害怕。
26岁的她来到这个世界时原身体主人10岁,已经和顾家签了一辈子的主奴死契,入了奴籍。
一时无法接受自己成为下品奴隶的她疯魔了几天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仔细养好了身体,后因识字又乖巧懂事被顾府的管家派给了顾府的嫡长小姐做贴身丫鬟,工作内容是随时随地跟着顾雅娴,偶尔端个茶、摆个点心、陪顾雅娴说几句话,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做,有单独的房间以及给她洗衣、收拾房间的麽麽和听从她命令的粗使丫鬟,在顾府算是比较清闲又有些脸面的工作。
顾府老爷是当今吏部尚书,官居二品,其父是太子太傅,一品特权阶级,嫡长小姐顾雅娴位比郡主,教养非常好,不仅琴棋书画皆有涉猎,女工上等,规矩极好,年仅11岁就知道运用一些不着痕迹的手段收服底下的人,也知道如何不动声色地将有用且身世清白的人收为心腹。
若不是几分运气和几次意外,以及后来成为心腹后为顾雅娴办的几件事,恐怕有着成年人灵魂她还被那个实际比她小得多的大家小姐彻底利用于鼓掌之中而不自知。
只是即使知道了这位小姐的手段和心机以及城府,她也别无选择,只能学得更聪明,更加用心地对待、服侍顾雅娴,并完成顾雅娴交待的任何事情,同时也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以求有机会脱离奴籍、过上自由的、属于自己的日子。
正胡思乱想着,只听顾雅娴清淡道。“古清,你去查点一下这个月那几位的用度下发。”
“是,主子。”古清屈膝行礼,随后领着两个二等丫鬟退出大厅。
顾雅娴又若有所思地坐了一会,便起身朝后殿她的住所走去,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
苗妍和另一个容貌绝色的一等丫鬟古仙如同门神般站在门口,两旁个立了四个小丫鬟。
沉静坐在书桌前的顾雅娴在仅有自己一个人时依旧风轻云淡、清雅入骨,随手拿起桌上放着的书籍翻开放有书签的那一页瘫在桌子上,时不时地看一眼门口,思绪纷飞。
皇子府比起顾府,实在是危险,尤其是父亲和皇后娘娘已经交恶,或许决裂也有可能,作为皇后娘娘嫡儿媳妇又是顾府嫡长女的她首当其冲要承受皇后娘娘的怒火以及打压、迫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进了皇家,父亲对她的帮助十分有限。
就像,4天前,11月15,她按照例规去宫里给身为婆婆的皇后娘娘请安,撕破脸皮的皇后娘娘成功地在没有留下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将一块下有药物的糕点借徐嫔之手送到她嘴里,不得已吃下糕点的结果是她三年不孕。
三年.
一个足以让她下位、从此位如尘埃的时间段。
尤其是,住在月清殿、身份仅次于她这个超品正妃的一品尊妃已经受孕的时候。
沉静地坐着,清秀的面上浮现着本能的清雅微笑,心里默默地将周身、娘家、**、朝堂她所知道的情况一遍遍地盘算,最后想起爷爷说得话‘乱事起始,应以不变应万变。’
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从来都是隐藏骄傲、收敛心性、纵然满腹才华也仅为厚积薄发,何时真的低过头、忍过人?
只是可惜了古梅那个看惯各种阴|私依旧能保持满目纯净、眷恋自由的丫头,这盘棋,她需要对她忠心、能互相信任又懂变通的人帮她下。
赢了,便给她想要的自由,输了,有一个交心的人陪自己下地狱,便也没什么不甘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