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拉了个婢女问出吕业在哪之后,吕晗气势汹汹地到了吕业的院中。
书房前,吕业的贴身丫头华儿搬了个墩子坐在廊下,一针一线的绣着手绢,听见有人,华儿抬起头来,见是吕晗,华儿先是一愣,接着忙站起身道:“华儿见过姑……王妃!”
吕晗“噗”的笑出来:姑王妃?这是什么杂交的称呼?伸手捏了捏华儿的鼻子,摇摇头迈步走进吕业的书房。华儿揉了揉鼻子,回头看着吕晗的背影笑了。
屋中已经听到华儿向吕晗见礼的吕业理了理衣服的下摆,向吕晗深深一揖,口中道:“草民吕业见过……”
“行了!耍什么宝!”吕晗打下吕业的手,“怎么以前没见你这么懂礼来着?”
少年放下手臂,直起身来一笑。脸型已经开始慢慢褪去婴儿肥,变得柔和俊朗,一双跟吕晗微有些相像的眸子黑亮纯净,满带笑意,显得更加明亮,深透。吕业这时已经换下了正装,一身杜若色的长衫,为他平添了几丝少年书生的意气。
吕晗瞪了他一眼,用手在吕业头顶比了比,郁闷地一撇嘴:这才几天,怎么感觉这臭小子又长高了。十四五岁的男孩子就长得那么快?
吕业看她这样,忍不住笑道:“要说个头儿,我年初就比小姑高了吧?”
“高又怎么样?”吕晗哼道,“那也是小辈儿,还得小姑小姑的叫着。大侄子!”
吕业侧头眨眨眼一笑,没说什么。
吕晗上下打量着吕业,半响道:“前面见过礼后就不见你人,跑的倒是快,这会儿衣服都换了。”说着扫了一眼旁边桌上那副未完成的山水,“你就是急着跑回来画这个?”
吕业没接吕晗的话,倒是笑嘻嘻的问道:“前院那么些人,少我一个也不少啊,倒是小姑,那么多人怎么还发现我不在?”
吕晗睨了他一眼:“你说呢?”她那么几个侄子侄女就吕业年纪最长,其他还都是小萝卜头,小屁孩子一群,他们一辈儿的站在一起,自然个头最高的吕业最显眼,在不在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再理他,吕晗转过身仔细打量那副山水,远山勾勒只到一半,微有薄雾,半近的孤舟寥寥数笔描绘的颇有意境,能看出来为了这几笔画者曾经狠下了一番功夫。
看出了些味道的吕晗伸出手准备将画拿起细看,吕业一愣,抢步上前笑道:“画还未完,此时细看岂不失了韵味?”
吕晗道:“即是好画,什么时候看有什么打紧?”
吕业无奈:“作画也是需的有感觉的,这笔墨纸砚皆是上次画完之后留下的尾笔,移了可就失了彼时之灵气了。”
吕晗斜眼看他道:“几日不见,什么时候画画这样讲究了?”
吕业略显尴尬的一笑,却依然没有退让的意思。
吕晗摇摇头,转向另一侧的书架:虽然她就是来找碴出气的,但她并不想干涉到别人自己的生活,就想她不喜欢别人干涉她的生活一样。尽管吕业那个原因明显胡扯,可是他既然不想让她碰,那她不碰就是了,难道还怕找不到其他的事做?
吕业暗暗松了口气,轻轻用镇纸压住画纸的一角,转身走到吕晗身边问道:“前几日找来几株仙人掌移到你院里了,可要去看看?”
吕晗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吕业:“仙人掌?”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吕业一笑,以为吕晗没听过什么是仙人掌,解释道:“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稀罕物,就是长得比较奇异,一般在大漠中生长,”又笑嘻嘻道,“比白玉簪好养活。”
吕晗脸上一红,瞪了吕业一眼,没说话。
吕业拉过吕晗的袖子向外走去,边走边道:“走,去看看。”走到屋前,吕业头也不回地对华儿道:“你就守在这儿,老规矩。”华儿脆生应是,向两人的背影一福,重又坐下写着自己手中的活儿。
吕晗摇摇头,任由吕业拖着她去了自己原先的院子。
院子本就是收拾好的,三夫人于氏刚才只是来看了一眼做个样子便走了,现在园中除了原先的几个丫头,便是烟翠带着人在收拾着吕晗和赵元俨的行李,玉碾带着秋露和流珠在后面的小花园寻人玩。
吕业拉着吕晗到了吕晗书房前的廊子边上蹲下,指着两株圆圆的仙人球道:“看,就是这个。别看它样子怪异,却最是不必操心的,没有叶片,也不用管它浇水。”
仙人球自然在吕晗眼里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以前常见的。可自打来了这里,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心里还是有些亲切的感觉的。
面对眼前茸茸的仙人球,吕晗一笑,不自觉伸出手去摸。吕业眼疾手快,连忙一把抓住她的手,怒道:“你这是做什么?这碰一下得扎上多少刺你知道吗?”
吕晗先是一愣,看着吕业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又见他眼中满满的担忧责怪,心下一暖,脸上便浮出一个笑容,看着吕业漆黑的眼睛认真到:“我知道了。”
吕业一窒,放下手,看向另一边,轻声道:“没什么,以后别这样了。”
看吕业有些纠结的表情,吕晗“扑哧”乐了,两只手很无良的袭上某少年的脸——捏。
唔……手感都没以前好了。
吕业拍下吕晗的手,瞪着她,吕晗依旧笑眯眯的看着有些不自然吕业。
吕业无奈的叹了口气,指了指仙人球问道:“你明日把这些带走么?”
吕晗看看那圆墩墩的仙人球,摇摇头道:“再说吧。”说着起身,走到廊下,靠着廊子坐下,懒洋洋的靠在柱子边上。
吕业见状跟了过来,挨着她坐下,看了她半响问道:“怎么了?那边的事很烦人么?”
吕晗撇撇嘴:“还好吧。”
沉默一会儿,吕业迟疑的问道:“他……对你怎么样?”
无声的叹口气,吕晗道:“还好吧……”
吕业皱了眉头,有些不满道:“在这儿还有什么好瞒的?”
吕晗闻言转过脸看着他,少年清秀柔和的脸庞,清澈黑亮的双眸,还有,一身宋时少年的便服。想起赵元俨不得要领的样子和方才吴氏的话,吕晗无奈一笑,重新看向院中道:“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古人恐怕无法理解吧……
吕业眉头皱得更紧:“我不是小孩子了!”
吕晗有些惊讶的看向他,见他似乎已经有些生气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是!不是小孩子了,再过两年就该成亲了。”
吕业一愣,抿了抿嘴,低下头不再说话。
倒是吕晗继续问道:“大嫂给你提过什么吗?哪家姑娘?”
“什么都没说过”吕业在一旁闷声道,“连功名的没有,成什么亲。”
“两码事嘛,这有什么。”
吕业有些不耐烦,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抬高声音转移话题道:“对了,《盐铁论》,我找好些天了,翻遍了藏书阁都没找到,是不是你带走了?”
这么突然一问让吕晗有些没转过来。
见吕晗没反应,吕业又问了一遍:“祖父的《盐铁论》是不是你带走了?”
吕晗心里抹把汗,还真是她带走了。她原先是学经济的,虽然才读了两年还没毕业就被动“跑到”这里来,但是也是希望能找些跟自己专业有关的书籍的。古代这方面的书还真是不多,《盐铁论》算是到现在为止涉猎广泛的翘楚了,反反复复看过许多遍,倒很是看出了些门道,所以收拾书的时候吕晗想都没想就带走了。
“你,你怎么想起来看那个了?”
“真是你带走了。”肯定句。吕业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看的吕晗牙直痒痒。
“带走了怎么样?你看那干什么?”
“‘当面相诘难,颇有其议文’,如此精彩之辩,自然要看。”
《盐铁论》这样涉及儒法之争,又关乎朝廷政策的文章,民间一般是找不到的,也就位居高位的官员才有这样的藏书,吕晗把它拿走,以后还真不好找了。不过,吕晗本来就是专程找碴出气来的,哪能那么容易把书给他?
“‘夫导民以德****归厚;示民以利,则民俗薄。’,这你也赞同么?”吕晗继续斜睨着他。
“正是因为其是非皆占,才要读其先贤之辩。”
“‘平准则民不失职,均输****齐劳逸。’,你可懂么?”
“正是不懂,更需研读,这可是你先前说的不是吗?”
“……政者,正也,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当其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先想通这些吧!”
吕业眼睛一眯,“你又将典籍相互截搭。”
吕晗刚要张嘴跟以往一样鄙视一下面前又跟她争吵的吕业,却只听一侧传来一声喝止:“业儿!跟茨儿怎么说话呢?”
“大哥!”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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