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军训过半,人是越来越疲倦,下午练习卧姿打靶,人手一把木枪,匍匐在操场的杂草上,眯着眼学瞄准,陈教官耐心地给学员讲解三点一线的原理,遇到不懂的学员又亲自做示范。
今天的天气不错,趴在草从中不觉得特别热。王风正练着,忽然听见旁边传来轻微的鼾声,转过头一看,好家伙,宋远平正抱着木枪呼呼大睡,嘴角边还挂着亮晶晶的口水。
王风正准备叫醒他,另一侧的罗波却冲着他摆手,又递给他一根狗尾巴草,撺掇他用草搔他的鼻孔,王风一时童心大发,果真依了罗波的主意,毛茸茸的草才搔了两下,宋远平突然“啊嚏”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手中的木枪扔得老远,一副大梦初醒、不知所措的样子,乐得两个捣蛋鬼直捶地。
陈教官对这几个人的行径又好气又好笑,看着宋远平那憨憨的样子,她实在狠不下心去罚他,板子直接打到王风和罗波身上,“王风,罗波,下操后围绕操场跑五圈。”罗波刚准备申辩,看见陈教官脸一板,到嘴边的话又被吓了回去。
下了操,两人垂头丧气地围着操场跑,日影
渐长,一阵微风吹过,飘来阵阵木叶的清香。周围的楼房在操场上投下巨大的阴影,就在明灭之间,两人才跑了半圈,身后忽然传来沙沙的声音。回头一看,陈一舟和宋远平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看着两人脸上温暖的笑容,王风和罗波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是啊,有什么比兄弟的陪伴更让人温暖呢?
陈教官站在跑道边,悄悄地举行相机,记录下这充满友情的一幕。
又过了两天,在宿舍楼告示栏上,王风看到了生物系发的一则消息,大意是因解剖需要,以每只五毛钱的价格收购青蛙。一想到在水镇钓鱼摸虾的快乐,王风的心活了。趁着出操的间隙,他冲着另外哥仨一使眼色,四个人便心照不宣朝操场一角的大槐树下走去。
宁小雨发现四个男生鬼鬼祟祟地聚在一起嘀咕,知道他们又在想什么鬼点子。自从上次王风因为她而受罚后,她心里一直有种愧疚感,因此对王风的一举一动都非常关心,希望能帮他做些什么。
“亚菲,我们去听听他们几个在说什么好不好?”对于偷听,宁小雨有点心虚,拉上亚菲,她的胆气足一些。
由于家庭原因,亚菲从小就养成一种超然的性格,这让她看上去有些冷漠。她在家里是独生女,对于宁小雨,她不仅仅当她是好朋友,很多时候是把她看做是自己的妹妹,宁小雨无论有什么请求,只要不太过分,她一般都会答应。
两个女生蹑手蹑脚地靠近大槐树,听见王风说:“五毛钱一只,划得来,咱们四个人一晚上少说也能抓上四十只青蛙吧。”宁小雨听得真切,猛地大喊一声:“抓青蛙,我们也要去。”
王风他们四人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宁小雨和亚菲,慌忙示意她们小声点,给陈教官听见了又免不了挨罚。看见宁小雨跃跃欲试的神情,王风知道不带上这个惹事精是不可能了。他看了一眼亚菲,亚菲做了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他和另外三个男生又交换了一下眼神,大伙都点了点头,他一拍大树说:“好,今天晚上九点,学校大门口,不见不散。”
从学校大门出来,往后走穿过几条巷子,走上几百米,大路变成小路,再走,小路也消失了,眼前一大片旱田和菜地。
王风他们六人手里都拿着手电筒,陈一舟手里还带着一只编织袋,看架势是准备逮上几百只青蛙。亚菲和宁小雨担心蚊虫叮咬,都换上了长衣长裤,还特意在身上洒了些花露水,香气扑鼻,宋远平连打了几个喷嚏,四周此起彼伏的蛙声顿时沉寂了下来。
听着蛙声,似乎满田都是青蛙,真正去找却并不容易。几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弯着腰找了几分钟,忽然罗波压着嗓子喊了一声:“快来,这里有一只。”众人迅速凑过来,宁小雨跑得最快,手中拔草寻蛙的木棍子都丢了,慌慌张张的模样让亚菲忍俊不禁。
来到罗波跟前,手电筒的光下,果然有一只青蛙伏在地上,绿皮鼓眼的,也许是给光晃住了,蹲在那儿一动不动。几个人簇着脑袋,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伸手去抓。他们几个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抓青蛙也需要胆量。这只青蛙等了一会,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呱”了一声,纵身跃到稻田深处不见了,留下几个年轻人你看我我看你,满脸的尴尬与不甘。
不知不觉间,夜风凉了起来,田野在月光的笼罩下,像蒙了一层轻纱,一切都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了,四周的蛙鸣声却越发密集响亮。
亚菲看了看表,快十一点了,她喊了一声:“王风,回去吧,快关校门了!”正在埋头找青蛙的另外几个人都直起身来,“嗯,要回去了。”大伙一致同意。宁小雨还有些恋恋不舍,她才鼓起勇气抓了两只青蛙,胆正大着呢。
清点一下战利品,编织袋里总共才十八只青蛙,其中包括宁小雨蛐蛐般大的那两只。亚菲一只也没抓到,事实上她根本就没动手,对于那些怪模怪样的生物,她打心眼里排斥。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往回走,经过一块长满野草的荒地时,忽然发生了一件奇妙的事,数不清的萤火虫像得了什么指令似的,忽闪忽闪地朝亚菲身边汇聚过来,围着她上下飞舞,再看看萤光里的亚菲,明艳动人,连宁小雨都呆住了,轻声赞叹道:“亚菲,你真美!”另外几个男生看到这流光飞舞的场景,都愣在那儿不敢出声。
亚菲一时给弄糊涂了,想紧走几步脱离萤火虫的包围,忽然“哎呀”一声,倒在了田梗上。几个人围拢过来,发现她的脚崴了。原来亚菲也是光顾着躲萤火虫,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上。宁小雨手忙脚乱地帮她揉了一会,也不见效。眼看着脚像充了气一样肿了起来,亚菲顿时慌了,强忍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几个男生抢着去扶,可是田间小道一个人走还行,扶着一个人走就太窄了。宁小雨指着王风说:“都是你的主意,你来背亚菲。”
“不行!”亚菲说,男生背女生,传出去多难为情。
罗波看看手表说:“大小姐,别磨蹭了,快关校门了。”
无可奈何之下,王风背起了亚菲。对这两个年轻人来说,这都是他们和同龄异性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亚菲伏在王风背上,默不做声,脸涨得通红,幸好天黑看不见,否则都没脸见人了。
王风背着亚菲,她的发梢垂在他的脖颈里,一阵阵发痒,鼻尖又传来她的女儿体香,隔着衣衫,似乎都能感受到她肌肤的滑嫩。王风有点意乱神迷,正恍惚间,脖子一凉,是亚菲的一滴泪水,王风慌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只好埋着头********地赶路。
好不容易走过了这一段田梗路,在放下亚菲之前,王风听见她在耳边细如蚊蝇般的声音:“王风,谢谢。”又一声谢谢,王风在暗夜里苦笑了一下。
在去诊所的路上,宁小雨悄悄地对亚菲说:“亚菲,让你爸派车把你接回去吧?”亚菲没有回答,给了她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宁小雨再也不敢吱声了,偷偷地吐了一下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