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营子建成,一屋两室,中间用木板隔开,男女各住一室。他们现将黄土掺碎草和成泥,用提前做好的模具做成土坯,土坯晒干后搭成土炕。又在炕边挖个坑,把兄弟部队扔的破锅拿来扣在土坑上,再用土坯把锅和炕之间的空隙垒成空心墙连接在一起,用木绊子将锅烧热,即可冬季取暖,又能烧热炕。炕上铺些干草,就是他们睡觉的地方。炕的东西墙上下钉了两排木棍,木棍上放了几块木板,上层的放简易生活用品,下层的做简易桌子。屋中间摆了几个木墩,既可以做凳子,又能当饭桌。女孩子住的屋里,墙壁上还掏出几个洞,放些女人用的镜子梳子,虽简朴,却适用。黑虎等人把张铁牛刻的《抗联少年班》的牌扁挂在房门上,冬青又拿来用桦树皮里的薄膜剪的窗花用浆糊粘在窗上,大家正兴高采烈站在门前欣赏,李闯正巧从这里走过,看见窗上贴的窗花,立刻把脸拉了下来,抓住黑虎胳膊扯到一边,大声质问:“黑虎,你们窗户上贴的什么东西?”
黑虎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打个愣,才磕磕巴巴地说:“贴,贴的窗,窗花啊!”
李闯揪住黑虎衣领,来回的推搡了两下:“你别跟我装糊涂,我不是问你窗花,我是问你窗花的内容?”
“啊,内,内容?”黑虎回头仔细看了看窗花,“是,是‘双喜临门’,‘龙凤呈祥’啊!”
“什么‘双喜临门’,‘龙凤呈祥’,”李闯把黑虎推了个大趔趄,“都是小资产阶级的东西,都给我揭下去!”
“哎,我说分队长,你可别乱扣帽子!”黑虎却急了,一把揪住李闯衣领,“这剪纸可是咱们中国传统的民间艺术,流传几百年,你怎么能说是小资产阶级?”
“你还敢说不是小资产阶级?”李闯红脖子涨脸,也用手揪住黑虎衣领,“你看看你窗户上都贴的是啥?‘双喜临门’,‘龙凤呈祥’,这都是结婚时贴的东西,咱们这是军营,又不是新房,贴这些喜庆的东西,让战士们看见会怎么想?”
“谁规定军营就不准贴喜庆的东西?”黑虎用力把李闯推个趔趄,“咱们西征胜利,又建密营,这不是双喜临门是什么?”
“我不管!”李闯又把黑虎推个趔趄,“这是命令,马上揭下去!”
“什么狗屁命令!”黑虎又把李闯推个趔趄,“我就不揭,看谁敢揭?”
“你不揭,我揭!”李闯冲过来想揭窗花,少年班一齐围过来,连推带搡,跌跌撞撞,推出好远,气得直跺脚,“孙黑虎,你,你们等着!我,我饶不了你,你们……”
六
晚上,躺在热乎乎的炕上,黑虎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哎呀,真舒服,躺在这热炕头上,可比蹲在露天地强多啦!”
“那还用说!”正坐在木墩上洗脚的张铁牛接上话茬儿,“连老虎还有个窝呢,咱们人身上又没长毛。这就叫好赖有个家,老少有个妈呀1”
“哎,”黑虎翻个身,用手推着已经睡着的杨小山,“小山,栓柱这几天晚上咋都半夜才回来,他这么晚在外边干啥呢?”
“我不知道!”杨小山赌气把身翻过去,扯过两个人合盖的一条破军毯蒙住头,“人家愿意干啥干啥,你管得着?”
“我想栓柱八成是在处对象?”黑虎故意要气杨小山,就用手挠着脑袋,眼睛却瞥着杨小山,“我看她对崔英子挺有好感,是不是两个人偷偷……”
“放你娘的狗臭屁!”杨小山立刻急了,两手一掀把破军毯扔在脚下,身子一跃而起,骑在黑虎身上,两手按住黑虎胳膊,“,你,你再胡说,我,我掐死你!”
“哎,哎,哎,”黑虎被压得喘不出来气,“我,我又没说你,你,你急啥?”
“我知道你没说我,可你说英子,我不许你说她坏话!”杨小山拳头在黑虎眼前晃着,“你要再敢说一句,我就……”
门开了,王栓柱抱着两个新做的木盆进来了,刚洗完脚的张铁牛先发现,赶紧站起来,趿拉上鞋迎过来,接过木盆,反过来调过去仔细看着问:“哎,栓柱,这木盆是用一棵树墩掏空里边做成的,得费好大功夫,你从哪弄来的?
“我自己做的呗!”王栓柱一看张铁牛的样子就来了气,一把夺回木盆,“我看咱们没有脸盆,就做了两个。”
炕上黑虎两个人也停止打闹,跳下地来,杨小山先从王栓柱手里夺过一个木盆,用手敲了敲:“做的不错,看样子是祖传手艺,做这种盆必须得用杨椴木,行话叫‘软杂’,因为‘软杂’沾水不裂,要是榆桦木,沾水一干就裂!”
“正好,”黑虎也拿过木盆翻着看了看,“这个小的咱们用它洗脸,这个大的……”
“这个大的,”王栓柱突然从黑虎手里把大木盆夺下,“这个大的不是给咱们用的!”
“不给咱们用?”黑虎感到奇怪,愣愣的看着王拴柱,“不给咱们,给谁呀?”
“给,给,”王栓柱的脸红了,低下头眼睛向隔壁瞥了一下,“她,她们女孩子爱干净,我,我做个大木盆好让她们洗澡。”
“好小子!”黑虎照着王栓柱肩头打了一拳,“真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多鬼心眼儿!”黑虎说着,便用拳头通通的敲着隔壁的木板:“冬青,春草,快过来,看看栓柱给你们带来什么好东西?”
隔壁的住的三个姑娘不知出了什么事,都穿着内衣跑过来,最紧张的还是冬青,拉住黑虎胳膊急切的问:“黑虎哥,咋的啦,咋的啦?”
黑虎从王栓柱手里拿过大木盆,向上一扬:“你们看,这是栓柱特意给你们做的让你们洗澡的木盆!”
“真的?”三个姑娘赶紧围过来,争抢着看木盆,爱不释手,乐得直拍手。冬青第一个握住王栓柱的手,不住的摇晃着:“栓柱,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栓柱,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张春草边重复着冬青的话,边趴在王栓柱的脸上吻了一下,王栓柱立刻羞红了脸,惹得众人哈哈大笑。